“纔會？”青煞看著她眼中的閃光，那仿若有星辰一般的眸子，忽然間覺得頭痛難忍。

    深藏已久的記憶開始蠢蠢欲動。

    因為思念她實在太過於痛苦，那一份過往，被他決意封印。他找來了地獄柳，將其中的一大半，交付了他們，而另一半，則是深埋在了心底。

    “只有兩份記憶同時存在，您纔會想起這一切。所以，我們會離開地府，永遠不會與您相見。”地獄柳重新化作了種子，乘著春風去了人間。

    他們知道，青煞因為鬧了天庭的緣故，已經沒有資格隨意出入人間。

    若不是後來他被貶下，原本他們是永遠都不會相見。

    前世是百年前，被遺忘的時間線。天帝都不記得，是專屬於他們的回憶。

    除了他們二人之外，也就是龍神與賢午，未曾被此影響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九九朝他微微一笑，下定決心，這一次要改變一切，在四人的措手不及之下，將龍晶石狠狠地扎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躁動的石頭總算是安靜下來，它找到了可以依附的身體後，險些停止的脈動，再度復活，朝4周發出了強力的震動。

    原本抱著她的歸一被衝擊力給拍飛，而臨近的三人也都被隔絕於結界之外。

    “九……酒桃……”將回憶盡數想起的青煞抬起頭，看著渾身發光，熠熠生輝的她，雙目呆滯，眼淚驀然落下。

    “酒桃！”他捶打著堅不可摧的結界，大聲呼喊，可她已經失去了呼吸，僅僅只是晶石的載體。

    “怎麼……怎麼會是她？！她……她太弱了，會影響到龍神大人……”拼命趕過來的賢午口吐鮮血，在空中搖搖欲墜，“這樣下去……父親大人就沒法復活了！”

    他是絕望，是生氣，是想要把晶石從九九的體內奪回來，可是他根本無法接近，那越來越大的結界。

    他們揹着強大的力量逼到節節後退，賢午僅靠著身體裡面殘餘的力量，苟延喘息，他漂浮在空中，像一塊破布一般，他死死的盯著，那越來越大，最終將整個身體都包裹起來的結界。

    “父親大人，我求求你……復活吧……”

    讓過去那個繁榮的時代重新降臨，讓母親復活……讓他從小的願望實現……

    他從小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家三口平平淡淡，住在一起的普通日子。

    如果父親不是龍神，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子，也許這個夢想早就成了真……

    沒關係，只要父親能夠復活，這個夢想……一定還能實現！

    母親，他，還有父親，從此，就是安定又幸福的一家人……

    賢午知道，這就是支撐他到現在的執念。若非如此的話，他早就應該在大火中被燒成灰燼。

    他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計劃，會因為一個半仙而功虧一簣，他一定要活著見證父親活過來，才能安心的閉上眼。

    “混蛋！”青煞一直用自己的法術攻擊，這如何也砸不出口子的結界，累的氣喘吁吁，卻依舊沒有停下來。

    他的雙手開始滲出血，一行血淚也從眼角滑落，將他的衣領染成了深紅色。

    他算什麼男人，竟然弱到讓自己的女人保護他！

    這是她第二次，爲了讓他活著而丟了命！

    “酒桃！”

    他痛哭，失聲大喊。

    而望著他的人卻神色複雜。

    金瞳對這個已經崩潰的男人，可謂是相當妒忌了。

    他也想為酒桃的死而哭，可他卻沒有資格。畢竟酒桃從始至終就沒有愛過他。他又有什麼立場，歇斯底里呢？

    “啊。”金瞳自嘲的笑了，“我真是個可悲的人。”

    就算是抱著執念不鬆手，把自己變成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甚至一度失去了人最重要的理智，大殺四方，又怎麼樣了呢？

    最終不過是害了自己。

    “看來你終於可以閉眼了。”乾凌這句話說給金瞳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想要守護的人已經不在了，不就沒有了執念了嗎。

    因果消失了，人也該散場了。

    “像我這樣的人，是無法再輪迴了吧。”金瞳的指尖慢慢變成了淺黃色的碎屑，一點一點的蔓延到了手臂。

    “你問一個墮魔的天師，即便是得到了答案，也不見得是對的。”乾凌閉上眼，微微笑著。

    他的身體開始分崩離析，在失去生命和力量的同時，卻找回了自己的心。

    他想起了五師弟離鏡在死前說的話，臉上出現瞭然的意味。

    離鏡，你不怨我，我很高興。

    此生雖是沒得善終，可，有你這個師弟，有靖雲觀的所有人陪伴，終究，是幸福。

    他的眼前逐漸模糊，看著結界一點點消失，而九九的氣息也完全消失無影蹤，就彷彿從未來過這世間一樣。

    別怕，九九。

    他心裏唸叨著。想起她小時候不小心聽了其他師兄講鬼故事，睡不著，抱著枕頭牽著歸一來敲他房門的事情。

    那時候，他抱著兩個孩子，嘴裏就一直說著，別怕，別怕。

    九九說自己怕鬼，也怕死。

    他就說，今生一定陪她，無論是生還是死。

    如今，倒是應驗了。

    “別怕。”

    他喉嚨中再發出最後的一句輕嘆，就完全的消失在了空中。

    煙霧逐漸散去。

    青煞勉強的撐起了自己精疲力竭的身體，瞪著眼睛走向了廢墟里。

    丘鳴山完全消失了。原本在山中的生物，半個不留。因為這頭巨龍的覺醒，周邊500裡，也都已經迴歸了最初的狀態。就如同靖雲觀弟子所瞭解的那樣，鎮山之力一無，這座山以及周邊的所有人都會遭到滅頂之災。

    青煞感覺天地間只有一陣平靜，除了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聲和凌亂的腳步聲之外，什麼都沒有。

    接著他便看見了走在自己前頭的另外一道身影，那是歸一，與他一樣狼狽，因為受傷的緣故而佝僂著身體。

    他們兩人雖不在一處，卻共同見證了，自己生命最重要的女子消失。

    青煞盯著歸一的背影，心中的感受與之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