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來到靖雲觀，第一個接觸到的人當然是親愛的大師兄乾凌。

    他是整個觀裡的大家長，也是入門的第一個弟子，因為大師父不太靠譜的原因，大家有什麼大小事情都會找乾凌解決。

    除乾凌之外，她認識的第二個師兄就是離境——排行第五的那位師兄。

    那個時候，正值鬼門開，不少鬼魅在凡間作妖，大師父把師兄們全都派了出去，整個觀裡都沒幾個人，九九倒是很想快些認全他們，不過四處尋找，也只找到了暫時沒有接到任務的五師兄。

    五師兄離境是個沉默寡言，見到女人會臉紅的木訥半仙少年。即便是像九九這樣的小女孩，要是在他專心剪紙的時候忽然闖進去，都值得他慌張得剪壞了給師父拜壽的巨型剪紙，讓整整一個月的心血付諸東流。

    當時九九還以為五師兄討厭自己，否則怎麼一見她就跑，委屈地去找大師兄告狀。乾凌也是哭笑不得，只好同她說五師弟就是這樣，不必介懷。

    說是不必介懷了，可是隨著九九年紀越來越大，身上的青春少女氣息已經不是寬大道袍能擋得住的，五師兄更是避她如蛇蟻。那日送臨別禮物時，也是四師兄代為轉交的。

    同爲手工藝高超的半仙人，善於做馬車的四師兄巽翼就和善於做囚籠的五師兄離境關係最好，性子卻完全不同。要是離境也那麼開朗愛交際，恐怕天界的人都會來找他做法器。

    九九不讓師父省心的緣故就是，她天生反骨。別人越是表現出抗拒，她就越想去攪事情。

    於是她便沒事兒就去找四師兄，雖然回回都會讓他誤事，可師兄脾氣好，不會生氣，九九不知道厲害，就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乾凌都發現事情嚴重了，才趕緊阻攔她。

    “你五師兄最近要做個大活兒，你可千萬不要去惹事。”

    即便這麼說了，九九也會去。

    乾凌被迫無奈，找三師兄借來了新做的捆仙繩，給九九的手腕上套好，另一端綁在自己手裏。

    九九老實了一段日子，可當乾凌以為自己已經“捆”服了小師妹，她已經懂事了之後，解開繩子放她自由之後最多一炷香功夫，就會有人來報“大師兄不好了，小師妹又在追五師兄了。”

    “你為什麼要招惹離境？”被搞得頭大的乾凌真是搞不懂，他問九九，“你給我講個理由，否則今天就別想離開靜修室，我就陪著你呆在這裏，等你什麼時候說了，我就放你出去。”

    陪著九九關禁閉，是乾凌對她最大的懲罰，再狠心一些的，他就做不到了。

    “因為五師兄不理我啊。”九九覺得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充分了。“憑什麼他就不能跟我好好說句話？”

    “我不都跟你說了嗎？你五師兄見到女人就是這樣。”乾凌也不知道老五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小時候好像也不這樣，就是有一次下山回來之後，就談“女”色變了。

    “我不是女人，我是你們的師妹。”九九當時對“女人”的理解是外面那些有可能嫁給師兄們害他們不修仙了的壞傢伙。她又不會嫁給他們，當然就不具備危險呀。

    “你也是女人呀。”乾凌對九九沒有男女之情，是因為他從小照顧她和歸一，把屎把尿，完全就是爸爸的心態，可是其他人的想法裡就不見得心思如此單純了。

    乾凌也提醒過師父，還沒有哪個觀收了女弟子，他們收下九九，很有可能會影響到一些人的心情。

    不過師父同他說過，他必須得收下九九，不為什麼，不過是天命。

    “我纔不是女人。”九九不願意承認，她撅著嘴，說出了自己為什麼非要逼著離境接受她的緣由，“五師兄這麼躲著我，就是不把我當家里人。哪裏有家人不見面的？”

    “九九。”乾凌聽出了端倪，伸手撫摸她的小腦袋，“誰說你不是家裏人了？你永遠是我們的小妹啊。相信我，五師兄真的只是因為自己的某種原因，暫時沒法和女性接觸而已。”

    “我不信。”九九就是倔，非要貫徹眼見為實這一套。

    “你不信的話，師兄只能陪著你一直在這裏坐著了。”乾凌收回手，盤腿開始打坐。

    對於他來說，關禁閉是個修行的好時候，可是對於九九來說，這就是一件無休止的折磨。閒不下來的她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時不時就去打攪大師兄，可惜對方不為所動。

    “好無聊。”

    九九正想著，忽然從門縫裏掉進來一個小紙片。

    “這是什麼？”她上前去撿起紙片，剛一開啟，紙片閃現金光，變成了一個小屋子，明明是紙變的，卻跟真的似的。

    她聽見屋子裏有一陣響動，便伸手將屋頂揭開，發現裡面有一個小丫頭正在吃東西，她腦袋上扎著兩個髮髻，纏著紅繩，穿著打扮都跟她沒有兩樣。

    “這是我嗎？”她趴在地上，看著這活了的剪紙，又看見一個高大的紙人走過來，那飄逸的樣子和打扮，一看就是大師兄，隨後另一個人走了過來。他的步子較小，看起來好像不好意思，而這人正是五師兄自己。

    “抱歉，九九。”門外傳來了一個細小而溫和的聲音。

    九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離境的聲音。

    頭一回聽，真是難以置信地好聽。

    “我心有魔，一日不除，便難克服恐懼感，與你接近時總會慌張。”他語詞模糊地解釋了一下。“還望你多多包涵。”

    九九這才發現，那個象徵五師兄的紙人朝她鞠躬了。

    “嘿。”九九不好意思起來，她想到自己那些胡鬧的行為......不過她是不會主動認錯的，既然師兄沒有問責，她就預設自己沒錯了。

    九九咳嗽一下：“說什麼呢，我九九是那種小氣的人嗎？真是的......大人有大量，我當然要包涵你啦。”

    “謝謝九九小師妹大人有大量。”他輕笑一聲，說完後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