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大概三天的時間，大家總算是把這項工程給做完了。九九打算好好休息一夜，再往前進，這一夜便是在篝火旁。

    “要是今後沒有戰爭就好了。”

    九九伸手烤著火，感覺這片土地陰冷的可怕。

    普通的夜裏也不過就是讓人覺得想蓋被子穿衣裳保暖，在這屍橫遍野的地上，那股子陰冷是從地獄傳來的風，讓她覺著，別把心掏出來放在火裡烤著纔不會害怕。

    這不是多穿點就能抵禦的寒冷。

    “不可能。”初雪坐在他對面，直接就否認了九九的想法，“戰爭永遠不會結束。”

    “為什麼？”雖然初雪的聲音不大，九九確實聽見了，“發動戰爭這麼愚蠢的事情……怎麼還沒個結束了？”

    “戰爭就是打架吧？”一直垂頭喪氣的烏昂不曉得是哪裏來的精神，參與到了話題中來。“我聽爹講過。如果兩個國家互相看不順眼的話，就要找很多人打仗。”

    “對啊。就是國和國之間的君主，忽然有病了唄。”

    “不，是因為東西不夠分。”初雪抱著膝蓋，眼神望著火堆，“如果這天下的東西，每一個人都能有足夠的資源，人人都不會餓肚子，就不會有戰爭了。”

    “我覺得小哥說的有道理。”裘白扔了一片柴火進去，“要是大家都過著好日子，誰會打仗？”

    “那天上的神仙打仗，也是因為沒東西吃嗎？”99反駁道。

    “那是因為……信仰。”裘白接觸到計程車兵都是這麼說的。“雖然已經不用吃東西了……但是每個神的想法不一樣，就會產生衝突。”

    “神是神，人是人。”初雪已經知道眼前這幫人不是什麼普通人，看樣子是有道士，有神仙，還有酷似妖怪的人。“人會打仗，都是因為沒有吃飽飯。想要吃到別人家的飯。”

    “那照你這麼說……要是人們在遇見困難的時候，都能互相幫助……那不就不用打仗了嗎？”九九的想法倒是天真。“你要說大家都是爲了吃東西纔打仗，那我可以，一碗飯分給好幾個人吃，大家一起活下去啊。”

    “我看我跟你講不清楚。”初雪瞥了99一眼。“你不是人，你不懂。餓起肚子來是有多要命。那個時候誰還管得上那麼許多，自己活下去纔是道理。”

    “那你就是覺得戰爭是對的嘍？”九九撅著嘴還是不想認同。“你這想法絕對不好，你看看這屍橫遍野的……”

    “戰爭不好。但是戰爭必須要存在。”初雪的眼眸被火光照亮，他說這句話時，白無常看向他，而在錦盒裏邊昏昏欲睡的老蟲子也睜開了眼睛。

    “這種不好的東西為什麼要存在？”九九不悅，“你要想說服我的話，就講出你的道理來。”

    “你要我講道理，我就跟你講。”初雪平時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思考過。可以說他在每殺一個逃犯的時候，心頭都有多多少少的疑惑。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紛爭呢？為什麼同樣都是人，卻要互相傷害呢？為什麼他又會產生這種“為什麼”的想法？

    初雪一度迷茫，可他卻沒有停下手裏的鐵刃。

    殺戮讓他平靜，鮮血沾滿了他的前路，時刻的警戒是時刻的冷靜，也讓他的頭腦清晰。

    “發生戰爭是因為世道還不夠好。統治還不夠完備。人們勞作的方法不夠有效率，可是又因為安寧，出生了太多的孩子。粥少僧多，當然就開始搶了。戰爭是讓可以活下來的人活下來，讓軟弱無力之人被時代吞沒。當人數減少到不需要殺戮的時候，戰爭就停止了。”初雪說這話的神情有些冷漠，“我一直覺得，死掉的人都是應該的。如果他們都活下來了，那就沒有意義了。”

    苣盯著他，眼神很專注，是他來到這人間後從未有過的神態。白無常注意到了，心頭有些隱秘的想法。

    難不成……這隻天蠶欣賞起這個少年了？

    不過也不意外。

    凡人中很少有人能夠透徹看事。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他們胸中的善良與同情之感。仙過於冷漠，魔過於激烈，妖過於自私……天底下的生物大多與無情沾染，越是悟道深厚，越是冰涼。唯有人，血是熱的，心是暖的。雖然他們所處混沌，心智未曾開化到登仙的境地，可他們是最溫暖的存在。

    眼前這個少年，不知是因為自知身死，還是閱遍生死，淡然的不像個有心之人。

    “照你這麼說……人人都是該死的？”九九有些不開心，因為她隱隱約約覺得，初雪是對的。

    凡間有句俗語，閻王若讓你三更死，豈能留到五更。

    天命註定。每個人的生和死都是有意義的。正是因為無數生靈的變化，才構成了世界運轉的齒輪。

    “我最初也不想這麼想。但我現在漸漸明瞭，恐怕是這樣。”在他死之前他已經聽說，戰事快要結束了。

    只因爲這場曠日持久的戰鬥，已讓兩國元氣大傷，死去的兵丁不計其數，同樣的，不再嗷嗷待飽的人減少了。在生產力沒有提到提高的情況下，不會再有那麼多人餓肚子。他們也不需要去搶了。

    “如果說是神的戰爭，那可能是精神層面的東西吧。”初雪似乎又多想了一些，“不爲了飽腹之慾，只爲了自己所追尋的理想。為此即便是付出生命，也願意……這種殉道的行為，終究也是有意義的。”

    “真是不簡單。”白無常似乎是笑了，起身走向了遠方。

    “無常大人你要去哪裏？”九九回過神，抬頭看那遠去的白色影子。

    “不必擔心，我只是去4周戒備一下。”白無常就這麼消失在夜中。

    “時候不早了都歇著吧。”初雪也站起來，“我也去戒備一下。反正我現在也不需要睡覺……今夜就讓我來守護你們吧。”

    “嗯……”

    他走遠後，早就因為對話太過於無聊而睡著的烏昂打起了呼嚕，而裘白也不知何時靠在石頭上睡著了。現在還沒睡的，只剩老蟲子一個。

    “我要蓋盒子了，你沒事要說了吧？”

    苣抬頭望她一眼：“你還記得咱倆之前說的事嗎？”

    “我們倆之前說的事可多了。你指哪件？”

    這一路上，只要到了比較和平的地方，她都把天蠶放出來透氣，便會聽他這個老人家絮絮叨叨一些自己的生平過往。九九總覺得煩，可又不好打斷他。

    畢竟，他可是個有用的蟲子，自尊心又強，還愛倚老賣老，絕不能得罪。

    “我還沒有完全下決定……算了，到時候再說吧。快點把盒子給我關上，我要睡覺了。”

    這老頭子倒是會弔人胃口。

    九九反正也撬不動他的嘴，就聳聳肩道：

    “行，祝您老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