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帶著那碩果僅存的靈魂，歸一抱著那隻受傷的烏鴉妖鳥，一起回到了蛇男身邊。

    “對不住，孩子們的靈魂都被抓走了……我們也沒能去追，實在太多了……”九九蹲下來，將最後一顆蛇靈捧在手裏給他看。“只剩這一個……我會好好超度他的。”

    “我的孩子……”蛇男瞬時淚目，雙手輕撫在那顆靈魂的頭上，有些泣不成聲，不知說什麼纔好，“我的孩子呀……”

    九九忽然聽到了一個小小的聲音。

    “爹，不要哭了，沒事的。”

    好像是她手裏的小蛇靈在說話……

    “反正一定會死，沒有死在外面真是太好了。”

    她這時才發現蛇靈發出的是純潔的白光，這說明它心中毫無怨恨，不會成為厲鬼，也很容易超度。

    “為什麼？”九九很不理解。“他可是親手殺了你啊……”

    “道士姐姐，你不會理解的。”那孩子飄出了她的手心。“你不用超度我了，我想和爹一起消散掉就好。”

    “不要說這種傻話了，我超度你的話，你下輩子……”

    “下輩子做人又怎麼樣了呢？”小蛇靈湊到了父親的脖子處。“我覺得這輩子已經很好了，不需要再有下輩子。這世間，沒那麼多可以留戀的東西。”

    它的話，讓九九驀然想起之前那對墨水兄弟。

    他們兩人好像我完全沒有想再轉世投胎的念頭。

    “乖兒……你真的要跟我一起消散嗎？”蛇男淚眼朦朧的看著它，“爹……太弱了，保護不了你們……”

    “爹已經做得很好了，謝謝你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蛇靈閉上眼睛，“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我們……都沒有恨過你。”

    “嗚……”蛇男嗚咽著，它的尾巴開始消失，接著就蔓延到了上身，最後，完完全全的變成了白色的靈塵，飄忽上了天空。

    “為什麼不願意再世為人……”九九呢喃，實在有些不懂得這些與自己選擇了不同道路的妖怪都在想什麼。

    成為人，做十世好人，然後做半仙，修煉成仙，恪盡職責之後再化作氣息——這就是正道，也是九九選擇的道路。她一心希望把所有人都領上正道。可卻一次次的被人拒絕，這使得她有些灰心了。

    “在這個人間受盡了苦難的人，當然不會選擇再世為人。”嘯天收起了柺棍，比九九經歷更多的他考試可以理解蛇男父子所做的選擇。“有的時候，你不要只想到自己是對的，只想證明自己的對，也要好好想一想，其他道路存在的意義。”

    “那些錯的東西，就不應該有人去做纔對！”九九還是沒有想明白，“要是大家都遵照規則，都走正道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妖魔邪祟了，這個世道也不會這麼亂。”

    “你所謂的正確，只不過是你的看法。”嘯天嘆氣。“哎，我沒法跟你說，你實在太小了，很多事情，你根本就理解不到。”

    “對啊，我就是理解不到。”九九握緊拳頭，“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帶著烏昂上路？！”

    “不願意。”這人幾乎沒有半點猶豫。

    “你還真是安得下心來！”九九氣鼓鼓。“好！那你就自己走你的陽關道吧，這孩子我會好好養大的！”

    “噗……”嘯天被九九的孩子氣所逗樂，笑了好一陣子。

    “笑個鏟子你笑……”九九不樂意的扭頭就走。“走了歸一，咱們該回去了。”

    “你要走，還是先等結界破掉再說。這妖怪才死不久，呆一會兒，他的法術纔會消失。”

    他剛說完。地面就開始慢慢的晃動。

    他們現在還在結界之內。也就是說他們現在腳下的這片土地，還是縮小後的狀態，待會兒撐開了，還不知道會怎樣。

    “真是麻煩。”九九緊張的看著地面，忽然間它就裂開了，嚇得她趕緊跑向平整的地方，眼見著那些建築物掉進了看不見底的裂縫之中。

    終於，被蛇男壓縮的整個王國全然變回了本來的模樣，將森林壓在了底下，這整整一塊像島嶼一樣的土地高了好大一截，就這麼冒在了森林之上。

    “我先走了。”

    坐在地面上喘氣的九九抬頭看見，蹲在高處的嘯天。

    “對了，麻煩你……多多照顧烏昂。”他在轉身的那一刻，停了下來。“他……不是很好照顧。”

    說完後，他一閃身就不見了。

    “什麼嘛……要是還怕我照顧不好，那就應該自己照顧啊……”九九雖然嘴裏抱怨，但是聽到他還是關心了一下兒子，忽然之間，好像也覺得他沒那麼可惡了。

    也許蛇男說的對，天底下沒有不關心孩子的父母。

    分開……終究是有理由的吧……雖然她還是覺得“爲了泡妞完成任務”這種鬼理由實在沒法說得清，但畢竟也是個理由吧！

    “99師傅！”

    99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聽見有人喊她，就趕緊跑到了這片土地的邊緣，低頭一看，底下跑來的正是烏昂和一梧。

    “這怎麼突然多出了個山啊？”

    這一塊突出來的土地，確實有點兒像是一座莫名其妙出現的山……而且這個高度還不低。

    “說來話長了，發生了什麼，統統都等回去再講，你先別問我了！”

    “噢……”本來想問一問父親的烏昂閉了嘴。

    她站在這高處，向西邊看了一眼要下山的太陽，心想，這漫長的一天總算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