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來了。”

    這麼帶著些高傲又令人討厭的聲音，是之前借給她力量的月蟾。

    青蛙蹦蹦跳跳的來到歸一的腳邊：

    “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一定會來找我。”

    他好像很得意。

    “怎麼樣？之前借給你的力量還好用吧？”

    “我不會再找你借。”他沒有忘記裘白對自己的教導，這力量是不能再借了，否則未來自己可能會廢掉，“你可以走了。”

    “你話是這麼說的，但你心裏絕不是這麼想的。”月蟾呵呵笑起來，心想這小子又不老實了，“我就跟你說了，我出現，不是我自己舔著臉來找你，而是你心裏念念著想讓我來。你懂這個意思嗎？小子？我可是聽了你內心的呼喚纔來的。”

    “我心裏沒有呼喚你。”歸一扭過頭去，“你快走吧，我不會再答應你任何條件，也不會找你要力量。”

    “我懶得跑。你想要你就直說，你又跟我說你不想要，可等一會兒你心裏有了呼喚我又得來……我是個神仙沒錯，說是來哪裏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但你也不能夠這麼折/騰我吧？”

    “你憑什麼說我……”

    月蟾直接打斷了歸一的話。

    “小子。你捫心自問，你真的願意現在就回去養傷嗎？”

    月蟾知道，眼前的人是半仙。肉身受重傷，不能讓他死亡，也不會真的讓他永遠廢下去。

    這肉身可以恢復如初，不過那需要很長的時間，也就是說經此重創，歸一少說也要在某個地方躺個二十幾年。而且這二十幾年裡，他的心法可不能落下，還得修煉。等到時候肉身好了，和魂魄再度連上了線，這纔算是真正的康復了。

    “20年，對於我們神仙來說，那真是彈指一揮間，我隨便睡個覺，他也過去了。可是對你們這些半仙來說，尤其是你這種小半仙，那真是最重要的20年。這是你長成人的時間了。要是我沒看錯的話，小子你這心裏可了裝的人了。你去躺個20年，哪個姑娘能等你20年？”

    月蟾能洞悉他人的心思，月亮又屬陰柔，他們往大了說，和月老也是同部門，對於男女之事，當然比其他神仙敏感得多。

    “有你什麼事？”真沒看出來這隻大青蛙還這麼喜歡管閒事。

    “你說的對呀，喜歡的人又不是我，的的確確不關我的事兒，但是我覺得吧，有些話我還是跟你講清楚的好。讓你明白你現在做的這個決定，到底有多蠢。”月蟾其實也是不希望放過這個機會。因為他已經好久沒有遇見過這麼強烈的願望了。眼前這個小子是非常不願意去靜靜休養，這種強烈的呼喚讓它無法無視，就算是懶得動，身子也會過來見歸一。

    只有願望深厚的人才可能被/人/操控，月蟾就是希望歸一跟它做交易，幫助自己恢復在人間的名聲，免得自己過早地化為氣息。——它可是真還沒玩夠呢！

    “好好想想我的話吧，小子。這天氣是越來越涼了，太虛幻境也不暖和，你要是再不早一點做決定，等我去睡覺了，一睡就是100來年，到時候，你看你找誰。就這樣吧，我走了，自己好好想想。”月蟾故作自己放棄了，扭頭離去。

    他還沒有走出百步，就聽見歸一喊自己。

    “你等一下。”

    它就知道有戲。

    月蟾好像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停下來，又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過了頭，對著歸一說：“怎麼着了，小子？你這是要徹底拒絕我呢？還是要答應和我合作呢？”

    “我需要你的力量。”

    歸一眼神堅定。

    其實月蟾的這一席話還真是讓他陷入了沉思。

    師姐說要讓四師兄來接他回道觀靜養的時候，其實歸一是想要反抗的。只不過一想到自己留在這裏，不過就是個廢人，一定會成為九九的累贅，他便妥協了。

    不過，正如月蟾所說。半仙的20年，也不是什麼等閒的時間，這也是已經可以發生一切轉折的時間。

    他對99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如果說過去的話，那就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有師姐的影子。無論他回想那一段回憶，就算是沒有99的身影，也有她的聲音。

    歸一慢慢地發現，目前為止，自己的一生都是與九九捆綁在一起的。而這件事情令他感到一種與遇見其他好事時截然不同的歡喜。

    喜歡？是的。他喜歡她。若是可以的話，往後的餘生，他也希望全都有99在身邊陪伴。——正如他們從小到大那樣。

    可現在，自己的弱小讓他被迫與她分離。

    “我要你的力量，但是你不能只給我一時半刻。”歸一不希望忽然再變回去，他要的是平常的狀態。“我必須，時刻都擁有著力量。”

    “你這不是跟我兩個耍賴嗎？”月蟾皺眉。“我們講道理啊，你這個胳膊，這個腿。那都全都廢了。我能夠讓你一時半刻地回覆一下，已經是夠好的了。你還想著說直接就給你回覆了。那你以為肉身是什麼？肉身的恢復可是需要時間的。這事兒你找我是這樣，你找滿月娘娘也是這樣啊。”

    “青蛙，你聽著。”歸一要把自己的條件講清楚。“我必須時刻保護師姐，你只給我一時半刻的恢復時間，萬一就在我變回去的時候，她遇到危險怎麼辦？我信不過青煞。他也是個隨時都會變回去的家/夥。”

    青煞現在靠匕首變身，也是有時間限制的，而且拿匕首插心臟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連續去做？他明顯不能時刻保證九九的安全。

    “青煞這名字聽著倒有點熟……”月蟾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既然眼前這個小鬼說了，那這個人肯定就是他同行的人吧。“哎呀，你聽我講。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我幫你的原理你搞明白了嗎？我就是加快你身體的運作速度。”

    原本要20年的恢復被他短短縮減成了一分鐘，在這一分鐘內，歸一需要承受20年的痛苦，所以他才爬都爬不起來呀……

    “我跟你確定時間，是因為你的身體不能承受那麼久的痛苦。”

    一個時辰，就需要一分鐘的壓縮痛感。兩個時辰就要2分鐘，他要是想每天，那怎麼算下來，得花多長時間啊？

    “也就是說，只要我花足夠多的時間來承受接下來需要的痛苦，我就可以保證持續的變身，對吧。”

    “你倒是不笨。”月蟾點點頭。“就好比說，你想要一個月吧，咱們來算算，一天那是12個時辰，按咱們天上的計算方式，就是24小時。一個月就是720個時辰。你要想這一個月你都好好的，那你就得花720分鐘，也就是12個小時，六個時辰……哎喲，小子，這可有意思了，這剛好是半天呢。”

    月蟾的大眼睛嘀咕咕轉了一會兒，想了個法子來。

    “我看要不這樣吧，每個月你就抽一天中的半日來經受這個痛苦，然後就換得一個月，等下個月的時候，你又這樣，如此一來……”

    “可以。”歸一像是想到了什麼，“這一天隨便我訂哪一天嗎？”

    “最好是月亮力量最強的時候。”月蟾解釋道，“畢竟是要讓你的身子恢復，我們可用的是月光之力，所以我建議你是月圓那一天夜裏。”

    “好。”不過就是六個時辰而已，他受得了。

    “小子，你可真是個厲害角色。天上那些個神仙可都受不了這個苦。”這種法子也不是月蟾獨創的，以前滿月娘娘就給那些急著上戰場的天兵天將們推薦過，但是一聽說要持續不斷的忍受治療帶來的痛苦，他們便一個個都慫了。

    “不過就是痛而已。算不上什麼。”

    比起只能癱在那裏一動不動任人擺佈，身體忍受疼痛而能夠站起來戰鬥已經是天賜的福分。

    “好小子。”月蟾真是越看他越順眼，能夠忍受尋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痛，那必定能夠做成尋常人做不得的事情。“那就定在這個月的月圓吧。我算算……這人間是什麼光景了？嗯……好像也沒幾天了，就是明兒個吧。”

    “明天嗎？”

    “嗯，對，是明天。”月蟾推算完畢，抬頭對他說。“明天晚上你做夢繼續來太虛幻境，你不需要大吼大叫，只要你心中想著力量，或者想著那個你要守著的人，這份執念和願望就可以把我引導過來。”

    “我明白了。”

    歸一盤腿坐下。

    “怎麼的呀，你不走啊？”月蟾見他沒有要醒來的樣子，倒是覺得奇怪。因為歸一已經睡得夠久了。

    “我就在這裏等明天月圓吧。”他現在沒什麼醒來的理由。就算是醒來了，沒有力量，不過也是癱坐在那裏。說不定還會繼續被那個叫青煞的混/蛋灌酒找樂子。

    他怎麼會暈倒，還不全都靠拜那酒瘋子所賜。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陪著你等好了。”

    真是一個有趣的混/賬小子。坐在他面前的月蟾眼裏帶笑。

    看樣子，他在太虛幻境養老的這段日子，不會那麼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