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百無聊賴地翻著書，很明顯地都心不在焉，因為心裏都想著歡送會的事，難免有些竊竊私語。

    劉浩在臺上看著，邊踱著步邊揹着手觀察他們，還以為這最後一節課了他們都坐不住了。

    於是劉浩在最後一節課成功地化身居委會大媽，開啟話嘮模式，翻來覆去地叮囑他們到了新班級要好好學習，不要因為不喜歡的老師有負面情緒，也不要太想他，要是真的太想他了就去辦公室看看他，不過他可能不在云云，最後竟然聊起他在上高中時給各科老師起過的外號。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劉浩越難過就越愛說話，難過到極致了根本停不下來。

    都說完了後，他就仔仔細細地看了每一個同學，從頭髮絲到千篇一律的校服，腦海裏一遍一遍地過著他們之間的交集。

    教書育人，爲人師表，最後剩的不就是和學生間這點回憶嗎。

    劉浩忽然傷感，可當視線轉到了高一鳴的時候——

    “高一鳴，你欠我的好幾十道題做了嗎？今晚上別人都可以提前走了，你啊，就留下來補題吧。”

    “沒事兒啊，我陪著你。”

    全班忽然笑聲一片，臺下高一鳴苦著一張臉，哀嚎著老師仁慈求放過。

    臨下課前十分鐘，劉浩掏出手機，出去接了個電話。期間他們噓著聲，抓緊時間擺放蛋糕，挪桌子，再按照之前定好的隊形一一站好。

    “您好，這裏是****足療，現在辦卡享受八八折優惠，還有特殊服務哦，包你忘不了哦吼吼吼~”

    高一鳴故意掐著嗓子說話，聲音乍一聽還挺嫵媚的。

    “先生不考慮一下嗎？嚶嚶嚶，現在真的優惠多多哦。”

    晏家禾心想，這要是老班在電話裡答應辦卡了那就有得笑了。

    都佈置得差不多了，簡一衝高一鳴比個了手勢，高一鳴火速結束通話電話。他可不想被老班發現，活著不好嗎。

    “什麼詐騙電話，還能騙得了我?你們記住啊，現在這電話可不能隨便接，都是垃圾電話。尤其這什麼客服，聲音那麼難聽，還嚶嚶嚶……”

    劉浩帶上了門，轉過身來，本來還唸唸有詞，磨磨唧唧的聲音卻忽然停頓，嘴還半張著，原本不大的眼睛此刻完全睜開。

    他原本以為，今天也會如他以往和未來無數個平淡的工作日一樣，最後他說了再見，孩子們匆忙地收拾了書包離開。而後，是一次又一次熟悉的情景重複，直至麻木。

    可是今天，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

    簡一和陸嘉麟一齊推著蛋糕，在同學們透著悲傷的歌聲中從後方緩緩走出。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歌沒唱完，有的女生已經哭了出來，哼哼唧唧的細微的聲音在大合唱裡幾不可聞，旁邊的小姐妹也跟著抽噎，一邊哭一邊互相傳著紙巾。

    劉浩只覺得嗓子發癢，鼻子也酸酸的，一三十多的漢子，竟也紅了眼眶。他忽然想起畢業後來到省重點的第一年，那時學生們給他寫的卡片還留在他辦公室裏的櫃子裡，而現在，這些學生都天南地北地闖蕩呢，他好像……已經有些快要記不起他們的樣子了。

    高一鳴從後面的小女生手裏搶過一張紙巾，體貼地給老班遞過去。

    “你想哭就哭吧，別憋著，對身體不好。”

    劉浩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兒地接過紙巾，胡亂抹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