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並不可信。”

    輕飄飄一句話，並沒有起到什麼效果，只是讓索羅沃的臉上的冷笑更盛。

    “你說哈里不可信，難道你更可信嗎？”視線在手中翻轉的短刀和江天林的臉上轉移，索羅沃臉上的冷笑不停，“身份不明，意圖不明，憑你幾句空口白話就要我和這裏的地頭蛇反目···你不覺得想得太美了嗎。”

    “我想得美不美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想得很美。”

    從邊上搬了張凳子正對著索羅沃坐下，江天林揉了揉自己的臉，捏出一個笑臉。

    “你還想著談判的時候埋伏紅眼？你覺得紅眼那麼狡詐的人，會這麼容易就上當？你們現在連談判的地點和具體時間都不清楚，怎麼設伏？紅眼陰險毒辣，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你怎麼不知道剛纔會議上四個人之中有幾個被他收買控制了？你們到洛林達達已經三天，你們弄清楚紅眼的真實目的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看上去沒有什麼聯絡，但是如果和紅眼關係在一起，就是一環連這一環，其中任何一環斷了，這盤棋就是滿盤皆輸。

    問題一開始擺出來的時候，索羅沃還沒有什麼反應。但是江天林的話越到後面，索羅沃的臉色就越來越不好看。

    “你不是一個擅長謀略的人，為什麼要跟人玩智戰呢。”

    江天林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輕蔑。

    “呵，沒錯，我確實不擅長謀略，那是那些貴族老爺喜歡玩的東西，我只相信自己手裏的刀子。”銀魚的遊動速度越來越快，從一條魚變成一團模糊的光團，但是索羅沃臉上的表情卻迴歸冷笑，“剛纔那些問題的答案我確實不知道，但是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

    “只要知道了這件事，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索羅沃的語氣很篤定，江天林撓了撓臉，不知道索羅沃的自信是從哪裏來的。

    “什麼事情這麼好用，能解決這麼多問題？”

    “很簡單，”索羅沃身體前傾，靠近江天林的臉，“開口問！”

    “問那些知道的人。”

    “一個一個問，總有人會開口。”

    他猛地挺直了身子，視線落在波斯貓臉上，溝/壑縱橫鬍子拉碴的臉上透露出一種難以言明的鄭重，像是下一秒說出的是足以改變整個世界的咒語：“塞德拉！”

    原來波斯貓的名字叫塞德拉。

    江天林撓了撓臉，記下了這個名字。

    “是，大人！有什麼吩咐？”

    波斯貓原地站好，右拳頓胸錘得身上戰甲嘩啦啦作響，對著索羅沃行了一個騎士禮。

    這樣不疼嗎。

    江天林看著波斯貓長滿老繭的拳頭，暗暗腹誹。

    “通知四人組，調查整個洛林達達最近三個月的人員流動。集合所有人，三人一組，調查洛林達達所有人煙稀少的地方，調查所有外來陌生人員，包括聚集地外的林地！”

    這是個笨辦法，但也是個切實有效的辦法。

    就算不能真正找出紅眼的隱藏地點，也會對紅眼計劃的執行造成擾亂，增加紅眼露出破綻的可能性。洛林達達不過是個幾千人的聚集地，鄰里之間就算說不上是朋友也混得上個臉熟，陌生人在這裏非常扎眼。

    波斯貓轉身出去了。

    江天林晃了晃腦袋，還是沒辦法把塞德拉這個名字套在那個年輕騎士的身上。

    “這就是你的應對？你就不怕你出去的那些人被紅眼殺了？洛林達達這地方可不像臨風城，出了什麼事反應可慢得很。”

    江天林停下撓臉的動作。

    他想到了那四個跟蹤他的人，那幾具屍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發現。

    應該不會太久吧，雖然那個地方看著不像常有人走，但是畢竟四個人那麼多開放性創口，血腥味那麼濃烈，應該很快就會有人注意到纔對。

    一個常年無事的小地方接連冒出大新聞，這種地方可是冒險者最喜歡的地方。

    不管哈里願不願意，僱傭冒險者和增加防衛兵力都會擺上四人組的會議桌。

    “對了，我還有件事想要問問你。”

    江天林猛地前進，伸手按住飛轉的短刀，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銀光從眼底緩緩散開。

    “你知道，舊貴族嗎？”

    ······

    安塔麗雅事先設定的匯合點是一個已經被廢棄的小房子，位於街尾，長時間沒有人修繕，什麼時候倒掉都不奇怪。

    從屋頂避開普通人的視線，阿麗進/入了小房子。

    安塔麗雅已經在這裏等著了。

    “你的動作慢了，潔莉雅呢？”

    安塔麗雅的聲音是執行任務時候那種一貫的冰冷，就像無機質的合成聲音。

    “我讓她先回旅館了，只要她獸人混血兒的身份不暴露，沒有人會在意那麼小一個孩子的。”阿麗撥了撥進來時肩膀粘上的蜘蛛網，“我從潔莉雅那裏得到了江天林的訊息。”

    安塔麗雅沒有什麼表示，但是這並不讓阿麗意外。江天林已經從潔莉雅那裏拿到了通訊水晶，應該已經和安塔麗雅聯絡過了。

    “他和你聯絡過了？”

    雖然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但是阿麗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沒錯。”安塔麗雅點頭，“江天林和我聯絡過了。他和潔莉雅接觸，被人盯上了，紅眼的人。”

    阿麗想到了那四具屍體。

    “他殺了那四個人，但是也從那四個人嘴裏問出了一些東西。”

    安塔麗雅的眼神落在阿麗臉上。

    “舊貴族，這個秘密似乎關係到紅眼背後的一切，包括他的目的，他的實力，他的勢力。你，知道些什麼嗎？”

    阿麗搖搖頭：“沒想到天林居然還會酷刑，那個現場我看了，到現在都有點難受。”

    “這說明你還需要鍛鍊。”安塔麗雅不置可否地說道。

    “冒險者，都是這樣的嗎？”

    “並不都是，但是這樣的更容易活下來。而活下來，是冒險者最大的希望之一。”安塔麗雅說著，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繼續說道，“你有什麼辦法可以瞭解到一些什麼嗎？”

    阿麗猶豫兩秒，點點頭：“有一個辦法，雖然剛剛失靈過，但是值得一試。”

    “這就足夠了。”安塔麗雅說完，起身，“我們現在回旅館，然後等天林的訊息。”

    “等天林的訊息？”阿麗這才反應過來，他並沒有看到江天林，“天林呢？他沒和你接觸嘛？你沒讓他留下來嘛？”

    “他被三騎士的人抓住了。”

    一個不太妙的訊息，阿麗的眼角抽了抽。

    “問題不大，不用太緊張。”安塔麗雅說道，“雖然江天林被抓住了，但是如果他想逃出來的話，總會有辦法的。”

    安塔麗雅沒有說明江天林的辦法是什麼，但是阿麗聽出了其中的肯定意味。安塔麗雅相信江天林的手段，這似乎說明江天林的實力在阿麗之上。

    他消失的這幾天裡到底遭遇了什麼？

    不只是性情和行事風格，就連實力也產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阿麗問道。

    “江天林說他拿到了一些關於紅眼的重要情報，希望能聯合三騎士，或者至少讓三騎士提高警惕，避免沒有價值的死亡。”

    整體上沒有對安塔麗雅的原計劃產生太大的改變，三騎士對於江天林給出的資訊會相信多少還存在疑問。但是毫無疑問，江天林的訊息還是會讓三騎士的態度發生變化。

    切實可見的變化。

    “走吧。”安塔麗雅向着天窗走去，“我們現在雖然幫不上他，但是至少能幫他準備好退路。”

    ······

    “舊貴族？”索羅沃的聲音裡多了幾分難以言明的情緒，“你是從哪裏知道這個的！”

    “這個···不如你跟我說說那是什麼，我再告訴你？”江天林嬉笑著坐回自己的位子，撥弄著自己的指甲，“你看看，我現在打也打不過你們，跑也跑不掉，你都這麼放心地放我在這裏了。那要是我連最後的價值都沒了，被你一刀砍死怎麼辦，那不是死得太虧了。”

    “難道我告訴了你就不能一刀砍死你嗎！”索羅沃冷笑。

    “當然可以，但是那樣的話，你就會錯過很多東西。”江天林頓了頓，也笑了起來，“而且，相信我，如果你想殺我···或許你是我殺不掉的，但是···但是，在場的另外幾個可就未必了。”

    “你應該不會想把一隻野狗逼到角落裏。”

    受傷的野獸可怕，沒有退路的野獸更可怕。

    看著微笑的江天林，索羅沃突然笑了起來。

    不是那種虛張聲勢的冷笑，而是暢快的大笑，江天林幾乎要懷疑屋頂會不會被索羅沃震下來。渾厚的笑聲在客廳裡迴盪震動，居然形成了類似迴音的效果。

    笑了大約兩三個呼吸的時間，索羅沃才收住情緒，視線落在江天林臉上。

    “我說的話很好笑嗎。”江天林揚了揚下巴。

    “你知道嗎，已經很久沒人這樣威脅我了。”索羅沃嘆了口氣，搖搖頭，“看來你是個外來者，徹頭徹尾的外來者。如果你知道我的名字，或者多少聽過關於我的事情，你就會很清楚，這種威脅對於我是沒有一點用處的。”

    索羅沃抬手指向角落站著的騎士。

    “他！”

    手指換了個方向，指著門口兩個衛兵。

    “他！”

    “或者是他！”

    索羅沃靠在椅背上，臉上是那種高傲的冷笑：“都不過是我的獵犬而已。獵犬死了，也就死了，換一條就是了。”

    “現在，你還覺得你有威脅我的資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