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那麼突兀。

    雖然賭上了自己的一切，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會有對等的回報。

    鮮血在刀刃上蜿蜒，像是嗅探著獵物味道的毒蛇，又像是原始的文字，扭曲延伸中，透著最原始的死亡的意味。

    伴隨著死亡般的寒意一起降臨的，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劇烈的痛苦。

    少年只覺得有什麼刺穿了自己的胸口，失去了視覺得他雖然不至於丟失自己的目標，但是卻沒有辦法鎖定對方的刀刃。

    惡魔的手裏，是一柄放大了一倍多的短刀。

    “這把刀我打磨了很多年，為的就是這種時候。”

    這是惡魔第一次開口說話，少年愣了一下，原來惡魔也有自己的語言嗎。

    “你以為我們是什麼？怪物？野獸？那個村子的事情，真的是我做的嗎，你看見了？還是隻是從別人那裏聽到的？有什麼證據嗎？”

    惡魔後退半步，低頭看著還沒有自己一半高的少年，熔岩流動般的赤紅瞳孔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一抬手，身體自帶的怪力把少年甩出去十幾米遠。

    “突然就跑出來，毀掉我的人類肉身，自說自話地挑起戰鬥，我說，少年，你還真是個勇敢的家/夥啊，勇敢到腦子都不需要了嗎！TM老子纔到這裏不到一週時間，剛纔你說你光找我就花了多久？半個月！”

    “老子半個月前還在岩漿池子裡泡澡！”

    惡魔顯得非常憤怒，破口大罵的同時無數火焰星子從嘴巴里噴出來。

    也就是這周圍已經被大火燒過一遍了，不然估計不消幾分鐘就又是一場大火。

    少年張了張嘴，惡魔的話邏輯相當清晰，但是，誰又能給它佐證呢。

    說不定也只是自說自話，說到底還是他死在了這裏。

    想到這裏，少年心底再次浮起那種無力地感覺，深沉的絕望將他包圍。

    “真是的···這個樣子，破破爛爛的，連修復術也沒有辦法了。”惡魔踩著隆隆作響的步子走到戰場角落，那裏有一塊還勉強完好的土地，地面上，一個和少年一個年紀的年輕身體斷成幾節，因為血液早已經乾涸在血管裡，所以地面上沒有什麼血跡。

    這是惡魔一開始的偽裝，但是少年透過偽裝看穿了它惡魔的本質。

    所以兩刀把偽裝破碎，少年緊接著對著露出真身的惡魔提刀就砍。

    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面對惡魔這樣的生物，任何的交流都是無謂的。

    這是他的老師的教導，也是教堂裡神父和主教的反覆叮囑。

    蹲在地上翻了翻斷成幾節的屍體，惡魔再一次站了起來，赤紅的眼睛看上倒在地上進氣多出氣少的少年，猛地站了起來。

    “既然你毀掉了我的人類身體，那就把你自己的身體給我用用好了！反正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用完還你，想來那個可惡的家/夥也說不出什麼來。”

    惡魔冷笑著，在少年旁邊站定，伏下/身子，打量著少年的面容。

    “剛纔沒有注意，但是現在看看，你倒是生了個好皮囊。”惡魔撓了撓臉，“要不是整天宅在魔力海洋裡那個家/夥盯著我，不然我也弄個你這樣的皮囊來試試。”

    受歡迎的感覺，不管是身為惡魔還是身為人類的時候，這個可憐的家/夥都沒有體驗過。

    如果說人類單身十八年就自動晉級成“大魔法師”，那這個惡魔就絕對算得上是“聖魔導師”級別的前輩了。

    “呵，想要你就拿去啊！說到底還是個怪物，露出真面目就不敢在人群裡行走了嗎！”

    撓了撓自己沒有頭髮只有火焰飄升的腦袋，惡魔伸手彈了彈少年的腦袋：“所以我才說你空有一幅好皮囊啊！到現在還不肯看清楚事實嗎！從頭到尾都是你自說自話地攻擊我，如果一開始不是我出手，和我一起同行的家/夥現在估計活不下來幾個了。”

    “你一個人的仇恨，和更多人的性命比起來，哪一個更重要？”

    “如果你真的是個教徒，就應該清楚這個答案。”

    教義裡是有的，任何人不得以私慾驅動雙手雙腳，不得以私慾揮動刀刃。

    “如果由著我的性子來，你剛現身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你！但是誰讓那個家/夥一直盯著我就等著我犯錯呢，違背了賭約，最後吃虧的還是我自己啊。”惡魔抬手一點，一個巴掌大小的複雜符文矩陣直接成形，“但是就這麼用了你的身體，對你來說也太輕鬆了，甚至是一種解脫。”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有至親死掉了吧，如果不是爲了自己的親人，使不可能爆發出那種信念的，尤其是對於你這樣沒有天賦的人來說。”

    一瞬間的勇敢就耗盡了自己幾乎所有的勇氣，一剎那的生死就是半輩子都在回憶的夢魘。

    這是絕大部分人都沒有辦法忽視的，說到底有天賦的人總是少數。

    “不如這樣好了！我要佔據你的身體，但是卻保留住你的意識！”

    “就讓你看看好了，誰纔是真正的怪物！”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惡魔的臉上，露出了名副其實、真正的，惡魔的笑容。

    術式矩陣落下，赤紅火焰從惡魔身上爆出，卷向少年的身體！

    並不是熾/熱的灼燒的劇痛，少年反倒有種浸泡在溫水裏的舒適感覺。

    溫暖，柔/軟，無邊無際的黑暗，發自心底的安全和放鬆。

    這就是所謂的終極歸宿嗎？

    “桀桀桀，這就是你的深層意識嗎，還真是簡單直白，根本就是一個孩子···不對，我忘了，你確實還是個孩子。”

    惡魔的聲音在少年的耳邊響起，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白熾的雙眼，散發著著太陽般的光輝，但是卻照不亮周圍薄霧般的黑暗。

    少年環視左右，但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不要找了，就憑你現在的能力，是看不到我的。”惡魔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隱藏在你心底最/深/處的黑暗裡，嘖嘖嘖，真是不/堪啊，如果我是那些以負面情緒為食的餓鬼，現在大概已經撐死了。”

    聲音就在少年的耳邊迴盪，但是不管少年怎麼轉身，還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終於，他放棄了，坐在地上。

    或許不是地面，這片黑暗中真的有上下左右可言嗎。

    他抬起頭，視線終點忽然出現一面小小的螢幕。

    螢幕不大，剛好足夠他看清裡面所有細節。簡單心算了一下，螢幕顯示的視野範圍剛好就是他的眼睛能看到的大小。

    “以後，這就是你能看到的世界。”惡魔的聲音裏帶上了幾分戲虐，“相信我，透過這個視窗，你能看見的東西一定比想象中更多。”

    至少比你以前能看到的多/多了！

    於此同時，現實世界，地上的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底赤紅光芒一閃而逝。

    他站了起來，臉上露出陽光而透著頑皮的笑意。

    “以後，我就叫澤爾諾！”

    某年某月某日，阿瓦拉大陸某個無名角落，澤爾諾獲得了新生。

    以被惡魔佔據身體作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