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地上的沈魏琛被胡春甲扶了起來，童子功練了五十年有餘的胡春甲聽見不遠處一個士卒說：“看來還是皇上厲害呢，都把沈小哥給欺負哭了。”

    一時間胡春甲對於自己扶著的這一位，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他還是第一次見皇上這麼刁難一個人。太監嘆了口氣又揚起虛假的笑容對著沈魏琛：“沈大人請跟我去吧，皇上找您有事。”

    沈魏琛咬了咬牙甩開胡春甲扶他的手，胡春甲也不惱怒，只是依舊虛假的笑著。

    掀開珠鏈，大珠小珠碰撞出清脆的聲音可雜亂起來卻也令人煩心，顧子宸剛嘖了一聲，胡春甲就立刻抱住了珠鏈再沒有一絲聲響。

    顧子宸頭一次對沈魏琛露出了算是溫和的臉色，他給沈魏琛倒了一杯茶，漫不經心的略過沈魏琛赤/裸上身的疤痕開聲說道：“坐吧。”

    沈魏琛定定的站著，腰板挺的很直，婉拒了顧子宸：“屬下站著聽就可以了。”

    得了沈魏琛這話，顧子宸倒也沒有勉強他，把那杯茶賞給了胡春甲便讓他在帳篷外候著。

    “知道朕這次讓你來是要和你說什麼嗎？”這次顧子宸沒有遮掩，直直的看著沈魏琛腹部上一道長長的疤痕，沒等沈魏琛回覆問道：“這道疤痕怎麼來的。”

    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指指著疤痕，狹長的眸子裡面除了探究和好奇，沈魏琛竟然還看出了一點玩弄的意味。

    沈魏琛不禁想起沈家慘死的上下二十三口人，手攥得緊緊甚至發出響聲。顧子宸看向那隻手，挑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怎麼？不能說？”

    “是小時候偷饅頭被老闆追，不小心撞到了鐵匠擺在門口的刀上。”沈魏琛張嘴的時候喉有些癢，聲音乾啞得讓顧子宸皺起了眉頭。

    顧子宸一道道點著傷疤，沈魏琛全都一一道來，知道後背蝴蝶谷出一道燙傷，沈魏琛啞聲說不記得了。

    聽了沈魏琛的話，顧子宸放下手裏的杯子：“我中毒了，雖然用內功壓制下來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毒發，一旦用內功就會發作，發作的方法有很多。”

    沈魏琛腦筋還沒轉過來，一旦反應過來顧子宸說的話，他心中生起一點竊喜，這是不是意味著這昏君很快就會死了。

    好似感覺到沈魏琛心裏的喜悅，顧子宸斜睨了他一眼，說道：“雖然有點難，但這毒還是能解的。”

    心中的喜悅彷彿烈火被潑了一盆冷水澆滅一般，沈魏琛僵硬冷漠的問：“那皇上在京城不是更安全？”

    顧子宸皺了皺眉說道：“爲了讓朝中一些腐敗的臣子和敵軍派來刺探軍情的人浮現出來，朕必須離開皇宮。”

    沈魏琛愣愣的看向顧子宸，一時間無話可說。

    “朕能相信你嗎？”顧子宸定定的看著沈魏琛，沈魏琛此時不禁想到前朝舊臣的一句話：“之於百姓，他是一個明君，之於我，他是一個昏君。”

    想到這句話沈魏琛恍惚之間點了點頭，顧子宸自嘲嘆道：“朕是君王，但朕也是人吶。”

    年輕帝王一臉舒適的眯上眼睛嘬了一口清茶，身上揹着血海深仇的沈姓少年不自主的摸著心臟，腦海裏的兩道聲音不斷的迴轉。

    “少爺，勿忘世仇！”

    “我能相信你嗎？”

    …

    行軍的生活有些平淡，顧子宸爲了找可以，讓沈魏琛帶著一支精兵和他在阜寧河勘察地形，沈魏琛背上挑著一杆槍騎在馬上顯得格外英姿颯爽。

    顧子宸懶懶的坐在馬上，看著阜寧河涓涓細流的河水心情十分清閒。

    “皇上！你過來！”飛身下馬的少年清朗的對著顧子宸喊了一聲，顧子宸感覺到一點不對，神色嚴肅起來駕馬過去。

    “怎麼了？”看到沈魏琛凝重的神色，顧子宸皺起了眉頭。沈魏琛伏在地上耳朵貼著土地說道：“鐵騎的聲音。”

    聽見沈魏琛這句話顧子宸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環視了身邊計程車卒一週，眺望著遠處黃沙滾滾的天邊一線。

    沈魏琛當過底層的探聽兵，說的自然不是虛話。不一會那天邊一線便冒出一個個騎兵來，沈魏琛得翻身上馬用哨聲聚集了士卒：“撤退！”

    顧子宸聲音沉重的說：“跑不了的。”

    隨後定定的看著沈魏琛，這次勘察是他和沈魏琛單獨帶人出來的，胡春甲前腳剛走，後腳他出來勘察就有人出來伏擊他，就算有間諜在軍營必然也知道十里之外必然會有精兵，為什麼會這麼自信的帶兵圍堵。

    “皇上！還愣著幹什麼！上馬啊！”沈魏琛看著定在原地不動的顧子宸大喊。

    “來了！”疑心重的帝王竟是甩開心頭的一切雜念，翻身上馬。

    沈魏琛匆忙的指揮著身邊計程車卒按照之前定的計劃四處竄逃。“沈魏琛，等會你自己先回去找救兵。”顧子宸擰著眉對沈魏琛喊道。

    “放你孃的屁，沒了老子你還能跑得了？”沈魏琛看著身旁計程車卒被弓箭射下，早年在市井街頭乞討學來的髒話罵在了顧子宸身上。腳尖清點在馬鞍上長槍撐地飛身坐在了顧子宸身後，甩出那杆長纓槍在顧子宸身後為他擋箭。

    看見這樣的沈魏琛，顧子宸心底對於沈魏琛的最後一點懷疑也消散了。

    沈魏琛單手耍著槍看著顧子宸寬厚的後背，有些出神，他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一句話：“一個好的帝王，遠比一個好的臣子重要的多。所以，千千萬萬的臣子去給一個帝王鋪路，都不算為過。”

    長槍就算是轉的再快也不能襠下所有的箭，沈魏琛中了一箭的時候喃喃說道：“現在的朝堂，就算是阿琪，也不能馴服吧，那就，晚點再要了這昏君的狗命…”

    “你說什麼？”顧子宸緊緊的攥著馬疆聽見沈魏琛喃喃的話語高聲問著，卻得不到回答：“沈魏琛！阿琛！”

    長纓槍轉的越來越慢，最後掉在地上揚起大片黃沙，一支支箭射在沈魏琛後背，連綿不絕的疼痛讓他連痛呼都喊不出來。

    沈魏琛眼前晃過滿天的黃沙，隨後是一個溫柔的女子向他張開雙手笑著喚道：“琛兒！”

    “娘…”沈魏琛應了一聲，可張開嘴吐出的卻是大口的鮮血。a

    “沈魏琛！沈魏琛！”顧子宸焦急的喊著沈魏琛的名字。

    沈魏琛看見的只有溫柔的母親和上善若水的姐姐，直至一片黑暗來臨，顧朗琪俊逸的臉一閃而過，他有些分不清那是顧子宸還是顧朗琪。最後，嚴肅的父親對他揚起了一個笑容，於是沈魏琛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