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魏琛一呆，心裏暗罵這傢伙怎麼這麼不按套路出牌呢？

    “為何？”沈魏琛憋下自己剛纔被堵而生的一口氣，問道。

    金戈移的眼神不知何時又變得冷冷的，道：“我不想再去過那種日子了，現在我只想守著我的老孃好好過日子！到時候隨便娶妻生子，平平凡凡種地度過這一生，也好過在戰場上為國為民拼死拼活，到頭來卻死在這朝廷上！”

    沈魏琛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他這是害怕再重蹈自己老爹的覆轍。當年金盛老前輩就是被顧子宸從邊疆召回封賞的一員。他分封到田地和錢財宅府後，卻由於不懂官場上拐來抹去的套路，最後被幾個大臣設了陷阱觸犯王法，最後顧子宸也不得不按法斬殺了他。

    這樣說來，這金戈移，一定是認為自己的仇人，就是親手下了斬令的顧子宸。他是不想再為顧子宸賣命了。

    但他真正的仇人，應該是那些嘴臉醜惡的文武百官纔是啊。

    沈魏琛沉默了一會兒，繼而開口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金戈移一愣，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只好道：“你剛纔說，你是個京官。”

    沈魏琛點點頭：“我的確是京官，但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你父親曾追隨的沈將軍之子。”

    金戈移顯然是知道這段淵源的，立馬震驚地張大了嘴，道：“你——是你！那你為何還要替你的殺父仇人賣命！還準備拉攏我一起去守他的江山？！”

    沈魏琛直直地看向他，一字一頓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不是爲了他，而是爲了他的百姓們。”

    金戈移呆住了。

    “我們就是這個國家境內百姓的長城，最該做的，就是抵禦外敵。我的父親縱然為皇上所殺，但爲了個人恩怨就把家國之情拋至腦後，你覺得這是我們將士該有的行為嗎？”

    金戈移聽沈魏琛的這一番話，不由得低下頭開始思考。

    他的確覺得，當今皇上顧子宸就是自己的仇人，但是……他看著沈魏琛，眼神複雜。這沈小將軍所揹負的仇恨，顯然比他大得多，但就算是這樣，他也還是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領兵繼續為守護這片國土而奮鬥。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界是如此的狹隘。眼中一直都只有自己的小家，而沒有這個國，沒有那黎民蒼生！他對面前滿臉慷慨戰意的沈魏琛，油然而生一種濃烈的敬佩之情。他願意跟隨著沈魏琛，做一個熱血將士該做的事情。

    “少將軍，我明白了。”金戈移沉聲道：“我願意追隨你去邊疆殺敵！”

    沈魏琛鬆了口氣，滿意地笑了。好歹，是說動了這個執拗的傻大個。他知道，金戈移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絕對不會再背叛他，會用命去跟著他打拼。因為當年他的父親，金盛老前輩便是這樣一個一旦認準了忠主就再不會更改的執拗之人，沈魏琛相信，有其父，就必有其子。

    “對了，你的武功……”這也是沈魏琛擔心的一點，看金戈移這個樣子，應該是在田間歸隱了一段時間了，他怕金戈移已經忘記了父親金盛教給他的戰爭學問和曾經高強的武功。

    金戈移爽朗一笑，長期日曬而出的黝黑臉龐此刻如同陽光一樣燦烈：“少將軍大可放心，我爲了保護好我老孃，打退那些時不時來的強盜猛禽，可是照樣每日聞雞起舞，絲毫沒有懈怠啊！”

    沈魏琛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金戈移的肩膀：“那就帶上你的老孃，隨我來吧。”

    金戈移很疑惑：“為什麼要帶上我娘？”

    沈魏琛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該說你老實還是笨呢，你自己都說了，你是爲了保護你娘不被猛禽強盜傷害才每日勤加練舞，你這一出征就不知何時能歸，你就敢把你老孃拋在這裏不管了？帶上她老人家去我府上，到時候讓她留在我家就可。”

    金戈移一拍腦門，憨厚地笑了：“我可真是個豬腦子！還是少將軍想得周到！”

    帶金戈移回到京都時，已經是午後了，沈魏琛回府吃了頓飯，便換上了顧子宸特地為他準備的玄鐵戰甲，然後便帶著金戈移就直奔皇宮。

    此時此刻，皇宮外的廣場之上，已經整齊劃一地密密麻麻站滿了十萬大軍！

    沈魏琛登上宮牆，顧子宸早就已經站在了上面，正靜靜地望著城下大軍，不知在想什麼。

    他注意到了有人上來，轉頭一看果然是自己現在想要見的人。

    “阿琛。”顧子宸忍不住叫出了聲。

    沈魏琛正色道：“皇上，我希望，我還是以‘申秋’的身份出征，若是我改頭換面重新進入朝廷，欺騙天下的事情暴露，恐怕軍中會有人不服我。”

    顧子宸點點頭，表情同樣也嚴肅了起來：“早朝之時宣佈你出征，朕就未暴露你的身份。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只是……你以一個不諳武事的文臣身份出征，只怕那些五大三粗的將士們，也不會服氣。”

    沈魏琛一笑：“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讓他們心服口服！”

    顧子宸看著沈魏琛那標誌性的耀眼自信笑容，只覺得心間再次被撥得亂了節奏。無論是“沈魏琛”還是“申秋”，他們雖表現出的性格都完全不同，但他們身上吸引顧子宸的東西似乎都一樣的，就是這種毫無忌憚的自信。

    這種自信，沈魏琛表現得肆意恣睢，而申秋表現得含蓄收斂，都讓顧子宸著迷不已。

    他現在終於知道，就算沈魏琛改頭換面，自己還是愛上了他的原因了。

    顧子宸愛的，真的就是沈魏琛那皮肉裡那耀眼的靈魂。

    然而這讓他牽腸掛肚魂牽夢繞的人兒，此地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顧子宸低嘆一聲，隱去了眼中複雜情緒，又是一派不受兒女之情困擾的君主姿態，同一身戰甲的沈魏琛並著肩，凜凜立於城樓之上。

    沈魏琛居高臨下，一身精鐵玄甲，頭頂如血紅翎隨風飄飄，如同戰神降臨。他望著那巋然不動的整齊方陣，心裏不由得響起了曾經聽到的戰歌，蒼涼悠長，卻又鼓舞人心。

    他即將再次奔赴戰場，奔赴屬於他的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