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暗軌大廳
突兀的門鈴聲攪亂了室內陰沉的空氣,娜爾驚慌地對門望了好一陣,那聲音不停。
她在轉換器彈屏上看到對方了:“……導士說不可以離開房間,你們快回去。”
娜爾沒有堅持到底,開了門走上去。冀出現在門外,扶住牆喘著氣朝她伸出手:“娜爾,跟我走!”
“去哪?”娜爾瞄了眼他身後的喬,喬也是滿臉懵。
“我曾經對你說過的,‘外面’。”冀說。
娜爾搖頭:“不可以。”
冀回頭看了看走廊,再次向她道:“我們只有這次機會了。”
“為什麼我要去外面?”娜爾不解,“我不想離開這裏,你快回去,別再提這件事了,師士不會允許的。”
冀知道勸不動她了。
“冀,咱們得走了。”喬拍拍他。
“你願意關在這裏,那就不勉強了。”冀遺憾地看著娜爾。
娜爾不知所措。
“冀——有點不妙啊。快點快點快點……”喬轉身盯著他們側邊方向。
“關門。”冀對娜爾說完突然轉身發動傀儡術,勢能流將他們衝向另一條迴廊。喬扶著冀起身,兩人同時望向走廊盡端那道豎立直上天頂的絕壁。
斯科特站在豎直的壁面前方,正對著他們。
“導士什麼意思?”喬覺得沒遭到攻擊很是奇怪。
冀搖頭拉著喬背對斯科特繼續逃。斯科特沒追,後退幾步背靠著豎壁,他的背後突然張開金屬觸肢,暴露的機械脊柱迅速對接壁中機關,觸肢嚴絲合縫嵌入凹槽。斯科特仰起頭望著消失在連結點上的冀和喬,他背後的整面巨型石壁上剎那間亮起無數支光軌,這一刻他與“脊椎”連為一體。
對接之際“脊椎”七十八座高塔的防禦措施全部啟動,厚達數米的透明隔離牆在各個走廊中升起。冀帶著喬穿越一個個連結向暗軌大廳奔跑,即將奔入下座天井前隔離牆突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喬看著他們就要一頭撞上去了,冀還是不停。
“喬,不要鬆手。”冀說。
“啥?!”喬喊。
冀攥緊喬的手突然撐開袍子將他裹住,傀儡術發動,隔離牆瞬間崩碎。喬好像被炸聾了耳朵,一下子什麼都聽不見,他只感覺到風冰涼地擦過臉龐,可反應過來卻是冀的袍子。他本能地緊抓著冀的手,和他一起衝破隔離牆在無數晶瑩的碎片中墜入天井,但他一點失重感都沒有,像在靜靜地懸浮。喬看著冀,對方臉上有他看不明白的笑容。忽然冀的眼珠向他轉來,他們隔著雨滴一樣細小閃光的玻璃碎片凝視著對方,喬突然有種心口被擊中的感覺。
時間彷彿停止了。
冀豎起手指抵在唇上,他們墜落到一處四周皆是鏡面覆蓋的空間,喬忽然在那鏡面上看到了蛛網般密集的傀儡術金絲,承託著他們下降。
“要到了。”冀望向下方。金絲在他背後的景象中聚合,逐漸擴充套件為一雙摺紙模樣的巨翼。喬盯著映象移不開眼,冀突然拉過他抱住,這雙翅膀裹挾著巨大的能量向前合攏,以強烈的衝力撞破映象直貫側向迴廊,抵達暗軌大廳的門前。
-
冀跌坐在地上,喬從他袍子裡滾出來,爬起身扶住他。
“看來……正常的……也不能太透支了、是吧?”冀捂住劇痛不已的胸口。
“嗯。”喬不知道說什麼。
“等……等卿。”冀頭暈目眩。
“等。”喬摟住他肩膀,“來,先坐會兒。”
“先不要進去……有脈衝。”冀提醒道。
“我知道,上次你在這兒可風光了。”
冀搖頭笑。
“讓你們久等了。”
喬聽見聲音馬上護住冀,業卻比他快一步揮出勢能將他們打散,冀撞上牆被共鳴擊昏,倒在牆根下沒了動靜,喬還清醒,可一起身馬上又痛得坐住。業的控力令無法表現形態的異能同樣達得到可怕的殺傷力,喬挨這一道重擊的痛覺彷彿當初冀捅的兩刀一起發作,他掙扎著爬到冀前面,擋在他們倆中間。
喬和業互不相讓地盯視對方,安靜的走廊加劇了這股無形對抗的壓抑,他們都清楚激烈的衝突即將爆發,但又不知道這個觸發點在什麼時候、在哪裏。兩個人一動不動,此時稍有細微的改變就會成為導火索,而決定此行最終一步的卿還沒有到來。
業眨了一下眼睛,他視線中凝注的堅決忽然在這一閉一睜之後出現了蔑視般的挑釁。
喬馬上蹬地兩步就衝到他面前,連看清都來不及,他已經提脖頸抓住業並舉起了拳頭,卿突然趕到,驚叫了一聲:“喬!”
拳頭落在鼻樑之前頓了一頓。
但還是落了下去。
業倒在地上,喬跳上來再次出拳,業沒理鼻子直接起身反擊,將喬一腳踢開。喬平時沒少摔打,挨這一腳不痛不癢也沒退兩步,但他再想打過來時卻被對方的神情壓下了出手的慾望。
業躬著的脊背慢慢挺直,居高臨下向他睥睨。高聳的鼻樑折斷了,原來直如刀背的鼻骨此刻出現了奇怪的折點,鼻血流到下頜,噴濺的血點更是汙了臉和前襟。但他依然鎮定而高傲,這個態度既是拒絕纏鬥,又是拒絕妥協的。
卿站在他身後,卻能從周圍的映象上看到他臉上的傷,卿霎時間驚得面無血色。
業冷笑著擦了一下鼻子下的血,抬手在鼻樑上掰了一下正過骨頭,走廊裏迴盪著那“叭”的一聲脆響,而他只皺皺眉便沒了表情。
“喬瑟夫,這拳是我欠你的。”業說,“我一直說你是澤爾冀的狗,你多少次要咬都被他攔住了,這回復仇來得痛快嗎?”
喬沒答應他。
“你還來幹什麼?”卿不敢輕舉妄動。
“張師士捨不得對你們動手,我捨得。”業答道。
“你是狗屎嗎踩上就蹭不掉?”喬罵道,他剛剛的出擊過急,抻到傷處又開始劇痛。
“不能談判了嗎?”卿轉頭望著映象中的業。
業亦透過餘光所見的映象瞄著她:“站的立場都不能互相理解,說再多也是雞同鴨講。”
“但是我有話要和你說,喬瑟夫。”業的目光重新指到喬眼中,“你和澤爾冀,不也從來理解不了對方嗎?你在他身邊像條哈巴狗一樣追著舔,你知道他怎麼看待你?”
“你以為說這個就能激怒老子?”喬不自覺地說起張對自己說過的話,可是自己說出來卻特別的窩火,“你都刺激老子這麼久了,老子還忍不了你這一會兒?”
“呵。”業冷笑,“那我來和你說說怎麼樣,澤爾冀究竟是怎麼看你的。”
“不怎麼樣。”喬攥拳,“你敢說,再來斷的就是你的下巴。”
業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該說還是說:“你承認吧,你也根本就不信任他。他欺騙了你多少次,你早就不信他嘴裏任何一句話了。”
“我信不信他幹/你屁事?”
“我同情你。”
“你同個屁的情!”
“你難道就願意他對你說謊?所有的事情都瞞著你,利用你的單純來滿足他的一己私利?”
“他什麼事瞞我了?你也太高估他了吧,他什麼事瞞得住我?”
“那他告訴過你,此行的目的地不是長寧,而是瘟疫區嗎?”
喬愣了下,把疑惑的目光拋給卿。
卿對業能猜到這點並不訝異,但一時間不知如何向喬解釋。
“看到了嗎?你在澤爾冀那裏還是個外人。”業火上澆油道,“他唯一信任的,只有這個來了不過三個月的小姑娘。”
“你什麼都和我說,不也是非常信任我嗎?這不是冀的問題,這是我的問題。”卿急忙插話,“我就是讓人很容易說出秘密的體質!和熟不熟沒關係!”
業被她這個邏輯驚到:“你往自己身上攬什麼?”
“喬。”卿繼續說,“我們確實要去瘟疫區,到央京去,但是冀也沒告訴我為什麼去那裏沒問題,但是他從來不算錯,只要我不給他攪局,他絕對不會出錯!”
“不,不是,重點不是這個。”喬想得腦袋疼,“你們要去瘟疫區,那零知道嗎?你們是不是也把她騙進去了?”
“汀爾零和吉爾次也剛剛要去長寧,被我攔回來了。”業補上一刀。
卿聽到這個訊息心裏忽然一沉。
喬朝她指過去:“你都不知道為什麼去那裏沒問題,你就敢帶著他跑。”
“喬,我們等冀醒了以後問問他……你相信他不會錯的。”卿慌得直捏頭髮。
“啊哈。”喬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業看看躺在地上還沒醒過來的冀,嘆氣。
“你覺得我會以阻礙別人為樂嗎?”他始終關注著喬臉上的表情,“你要真這麼想,未免太膚淺了吧。就算我們關係不好,共同生活三年也是老熟人了。難道我會看著你們去送死?”
喬瞪他一眼:“你丫閉嘴。哎我真是被搞迷糊了,你們今天咋都衝我使勁?張師士沒完沒了地朝我叨叨,你又來。你們要攔冀,就把我打趴下啊!說什麼廢話!”
“你能自己想通,何還必要挨一頓打?”業反問。
喬轉身蹲在冀身邊輕輕搖晃他:“冀,醒醒。”
冀呼吸微弱,已然半個死人。
卿也想過去,經過業身邊時業突然伸手抓住她。
“這麼簡單的事,張師士居然沒辦到。”業語帶諷意。
“你根本不懂師士。”卿沒有掙扎,只是憤然盯著他。
“你懂他,懂有什麼用。”業低頭對她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走,但你沒必要帶上他,我可以帶你去外面,給你關於你父親的訊息。”
“但是你不能讓我見上他一面!”卿大聲。
喬被她喊得回過頭來,看見卿又在掉眼淚,怒道:“業沙漫,對小姑娘動手你還是不是個爺們兒!”
“別裝英雄了。”業坦然,“你們之前打架打得還少嗎?”
“一碼歸一碼!你給我把她放開!”喬指著他的手。
“疼嗎?”業轉頭問卿,卿搖搖頭,業便回喬道:“聽見了?忙你的吧。”
卿仰頭看著業,他正在給斯科特傳送攔截成功的訊息。卿忽然意識到,要是拖到張改主意,他們就徹底失敗了。
為什麼冀還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