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正面作戰
儘管有長寧的事情壓著,業還是沒忘記“正面作戰”的事情。
回來待了兩日,元/首府沒有再給訊息。刀鋒雖說回來那天看到冀的狀態不對,但是很快也沒有下文了,“脊椎”裡面的人又開始自己忙自己的。業這兩天除了和斯科特繼續學醫,就是自己去藏書館檔案館,然而他感到奇怪,之前事很多的卿居然沒有再來找過他,冀這個應該對吸血鬼事件興趣濃厚的人也悄無聲息。業滿“脊椎”走錯路也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碰上他們了,這清淨場面倒搞得他莫名其妙。
他估計刀鋒和卿也被警告過不能說出此行中的遭遇,所以吸血鬼的事纔沒傳開,純也理所當然不知道。零沒動靜是正常的,身為長寧總督的渧爾源不會輕易把要事告知家屬,就算她猜到點東西,也是個只進不出的悶瓶子性格。業覺得她沒來問自己有可能是還不知道,或者還沒準備好。
可冀明明已經向刀鋒問出來一點由頭,怎麼沒再追究?難道他也知道不能聲張嗎?可是這人最跟親爹過不去,就算不故意找茬,也該散佈些不良言論干擾視聽,或許還會通知次也。但是次也的知情權現在好像也被“蠍子尾”和他們一起給排除在外。
最奇怪的還是澤爾冀為何這麼安靜。
如果他出了點什麼事被關禁閉,那麼張為何看不出有異樣,斯科特也沒有表示,河之成更是一如往常。他在靶場遇到過喬,那傢伙居然真的開始研究槍了,這顯然也沒事。
“只有兩天,沒見到也很正常。”業安慰自己只是神經緊張。
早上下了課他又在到處轉,原本準備去禁區一趟,走連結的時候卻跳反了方向,直接被送到相隔幾十座高塔的天井邊去了。陽光貫通下來照得他睜不開眼,業在光暈下面站了一會兒,忽然想去看看外野的葦塘。
於是他慢慢導航到了石門,但沒走下去,就站在門邊遠遠地看。
剛來的時候以為這扇門輕易不會開,可待久了就會發現不然。斯科特時常出去取樣,以往也不時接待長寧的來客,基因庫成員中除了冀以外,別人都可以隨時在門外附近活動。需要的時候這扇巨石門就會慢悠悠地開啟,甚至不需要太強的勢能驅動,只要對接手環控制就可以了。
他想著不久前纔在葦塘裡看過河之成化形,那條白蛟在葦塘裡穿過,龐大的身形在密集的葦叢中擠出了一條新的水道。
身後傳來微弱的腳步聲,纖幼的白幽靈隨之出現在業的餘光裡。
業想著,原本很疑惑這兩日沒看到人,現在卻又覺得兩天而已就又冒出來找事,真是不消停。
果然只是看不慣這個人罷了,因此無論對方怎麼做都是錯的。
“不奇怪我為什麼纔出現嗎。”冀先開口。
“你就是爲了解釋這件事纔出現的,還要問我一遍再讓我問回去你才說?”業低頭面對他。
冀忽然笑了。
“吸血鬼的事情我猜了猜,已經有了一整套自圓其說的觀點,不需要問你了。”冀說,“反正有長寧的指示你也不能說。兩天前卿似乎有事情要問我,可能和你們出去聊的內容有關,不過我還沒有給她回覆,所以也沒有相關後續要和你探討。”
“那正好,她要和你說的事,我們可以一併解決。”業盯緊了他。
冀對業這次的主動出擊感到意外。
“好啊。”他贊成。
業不和他廢話:“你自己也用得了咒術,為什麼沒有自己嘗試轉移咒離開‘脊椎’?”
他中間略過了太多步驟,冀聽得愣了一下,隨後突然無聲地笑得更燦爛了,像外面的陽光一樣。
“因為體力支撐不了啊,這也太簡單了吧。”冀答道,“一次轉移咒需要消耗的體力相當大,能耗別人的為什麼要用自己的。上次你也看到了,卿一次無法將我轉出去,至少要兩到三次,我哪有那個力氣。”
他的語氣和平常有異,似乎更像是“她”。
業這回卻覺得無所謂了。
“確實太簡單了。”業說。
“你怎麼知道我能用咒術?”冀變相承認了業和卿之前的推斷。
“亂猜。”
“其實我真不知道能不能用。”
業不禁皺眉。明明這傢伙剛站在“能用”的角度給了他解釋,這會兒又在反駁說不知道能不能用。
“渧爾卿現在不好糊弄了,你的下一步準備怎麼做。”業又是直來直去地問。
“還不清楚,只能看時來運轉。”冀說,“雖然覺得邁過這道門檻已經很渺茫,但我還會再接再厲。”
這回換成了業出乎意料。
“你都不照往常似的反駁一下,說不會再奢望出去了嗎?”業不理解。
“那是假話,說了你也不會信。”冀非常坦然。
業本來準備好的正面作戰,讓他這麼一坦白,忽然失去了靶子。
風吹過葦塘,吹向石門,吹在他們臉上。冀菸絲般的黑髮掃著眉眼,他的笑容碎落在風中。
“即便阻攔我,我也不會放棄。”冀說道,“雖然我已經無法捨棄這一切、毫無牽掛地做出行動。甚至會因這些牽絆阻攔著我,出逃的計劃只能次次面臨失敗。我也不會停止做出努力。”
“你不再怕別人對你加強防範了嗎?”
“隨意,多嚴密的盯防都可以。”冀望著葦塘,“我又不是爲了一定能離開而離開。”
業覺得可笑:“你的牽絆是什麼?”
“你們。”冀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說。
“荒謬,那你要殺掉我們所有人作為出去的‘努力’嗎?”
“就是因為殺不掉你們,才稱之為‘牽絆’的。”
業確定他已經這麼嘗試過了,對自己,對渧爾卿,甚至其他人。
“我不會再幹擾你做出‘努力’,那不是我的職責範圍了。”業說,“但在別的方面,你最好習慣受到防備。”
“辛苦你了,正好我也希望融合徹底完成之前,被‘誘’強行分離出來的那個人格不會再引起麻煩。”冀又坦白了一件事,“雖然我感覺不到‘她’獨立存在,但是也不敢保證近期還有沒有反覆,按說……上次異能課後不久‘她’應該又融回去了。”
業聽罷又是遭遇一個重磅炸彈,用手指甲想都想不到他會主動提那個人格。
“‘她’?”業淺做試探,不想細問。
“我已經準備和大家好好聊聊‘她’了。”冀說。
“聽你聊那些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付出一點時間吧。”
業想要看出他每個細微表情的含義,但卻只能在他那令人不解的笑容裡不斷懷疑著自己的判斷。
“明天聯誼討論給艾妮開生日會的事情。”冀說,“到時候隨便你們問我什麼都可以。任何想知道的事,我都會說出來。”
他說了太多不合常理的話,理應產生危機感了,可業現在一點都感覺不到。
風雖仍夾帶著春寒,陽光卻把一切的邊緣都化為朦朧。也許是因為這個天氣,讓人想不到什麼殘酷的事情。
冀伸出手去觸碰那層看不見的禁錮,業甚至判斷不出他何以無法離開。
也許只要一步,他就自由了。
那層禁錮是真的嗎?或者那只是抽象的含義?
冀收回了手。
“現在問呢?”業撥來碎髮稍微擋住曬在前額上的陽光。
“也說。”
“你那時用巫蠱自殺,是真的?”
“是。”
“為什麼你會爲了那種東西尋死。”
“哪種東西?”
“自由。”
冀聽到這個詞後一時沒有回答,他仰著頭也想看清對方的表情,業的眼睛在深眼窩的陰影裡,嘴角緊緊地抿著,冀看不出什麼。
“這個問題,我換一句還給你。”冀說,“為什麼你會爲了那種東西苟活?”
業忍住了沒有問他“那”是什麼東西。
“爲了自己而死和爲了別人而活,後者就要更高貴一些嗎?”冀低頭問道,他的聲音太小了,業分不清他在問誰。
冀眯眯眼微笑,轉身離開石門,往空庭走去。業仰頭望向外野,風在枯黃的葦尖上掃過,壓低的杆子下面露出新生的綠意。
有什麼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