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誘
“啊……”卿感覺心一顫,像是被什麼猛地擊中了,“刀鋒!”
對方對她的反應一點都不吃驚,可是很快卿就把他的淡定給毀掉了,刀鋒一個不留神,這小丫頭已經撲到身上摟住了他的腰。
“刀鋒刀鋒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巫巫巫’啊~”卿幾乎是尖叫著的。
刀鋒聽到她這麼說突然明白了:“啊……?你就是那個……”
“她就是那位給你直播打賞連續排名第一的……大金主?”溫娜爾替他說了後半句。
“我的天……”刀鋒趕緊拉住蹭個不停的卿,往地上一跪諂媚地瞅著她,“陛下,您說您要什麼吧,讓我賣身都行。”
“我要摸肌肉。”這回輪到卿兩眼放光。
“摸摸摸,隨便你。”刀鋒張開胳膊,卿馬上像盪鞦韆似的掛了上去,“陛下好像好久沒看我直播了。”
“因為在忙著籌備逃跑。”卿戳著他的肱二頭肌,“這陣子太緊張,都忘記你在‘脊椎’了,要不我第一天就來找你了!”
“真是太巧了!”刀鋒說著忽然靈機一動,“既然你在這兒,不如就跟我一起出鏡唄?”
“好!!!”卿摟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刀鋒突然一哆嗦,趕快握著她的手腕將她輕輕推開,卿剛想再靠近,刀鋒急忙抬手擋在胸前拒絕了她。
“卿,你現在最好離我遠一點。”他額上冒起一層亮亮的汗珠。
“怎麼了?”娜爾說著將卿拉到自己身旁,“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卿的喜悅從臉上消退,刀鋒半蹲在地上粗喘,下半身罩在陰影裡看不清,但他似乎也在有意地遮擋著某個部位。他像是在強忍,裸露著的面板上暴起青筋,面色也紅得厲害,汗水順著鬢角下淌,一滴滴掉在地上。
“啊這個真難剋制……”他艱難地擠出一撇笑容,“我差點忘了……你是小女巫啊……”
娜爾顯得很緊張,她本身力氣就出奇的大,抓著卿的手又越來越用力,卿被她抓得很痛。忽然刀鋒的表情不再那樣難過,他長舒一口氣,隨之不再粗喘,臉色在瞬間恢復,爆出面板的青筋也跟著消了下去。他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站起來又退了幾步,拉開和她們的距離。
娜爾鬆了手,卿如釋重負,可手指還是痛到無法彎曲。
“還好,用身體強化和精神強化還能抵抗。”刀鋒望著卿,“你這個能力可不是蓋的,既不穩定,又附加精神侵染,這樣強度的自生異能真可怕,這叫什麼?”
“‘誘’,這是詛咒。”卿也下意識退了一步,“你好厲害,居然能抵擋得了,我剛剛以為我得逃命了呢。”
娜爾不知道該向他們誰來問解釋。她看看刀鋒,刀鋒搖頭表示解釋不清,暗示她去問卿,而卿則是一臉不知道從何解釋的表情。娜爾開口想安慰卿,卻不留神地尖牙把下唇戳到,害得她捂著嘴巴難堪。
“以後也許就知道了。”刀鋒看著卿那不情願的表情,莫名有些心疼,“卿,很抱歉鬧得這樣不愉快。我早上應該和大家一起去看你,可惜有點事耽擱了,今天又在監護室陪了業挺久,所以……遲來的問候,請不要責怪。”
“不會的,是我添了麻煩,應該我道歉。”卿把頭垂著,“娜爾,我也很抱歉在你面前失態了。”
“沒有的事。”娜爾搖搖手。
“刀鋒,”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對方,“你是因為什麼被收進基因庫的?”
“說來話長,”刀鋒聳聳肩,“我進來得算早,而且一開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棄原那邊局勢不穩定,我老爹就帶著我偷渡到脈原,在央京待了一段時間後纔過來‘脊椎’,老爹把我放下人就沒影兒了。那時我誰也不認得,也不敢到處走,是冀主動來找我,後來……”
卿仔細聽著,甚至希望他說得再詳細一點。
“後來我知道為什麼了,”刀鋒跳了一段,直達中心,“我老爹是血族舊首領德拉貢七世親王,連三族之戰都參加過,天知道他活了幾百年。還有到央京以後,不記得從哪聽來的,說我媽是棄原的某位特工,跟她的監視目標一起在爆炸中殉職了。所以,”他又把手向身側一攤,“我就在這兒了。”
卿表示後面這一串來得太突然,有點難以接受。
“你是初代勢人血統……?”卿的思路還算清晰。
“對,初代,血族和人類的混血。”刀鋒說著齜著牙齒試圖給她展示得更清晰,“看,沒有娜爾一樣的尖牙,面板也不一樣,尖耳朵也沒有,晚上眼睛不會發光。”他把這些都指給卿看過以後總結道,“我的特徵完全遺傳了我的人類老媽,而能夠呼吸含有勢質的空氣和擁有異能就都是拜血族所賜。”
卿點頭接受他的說法。
“卿你害怕我這樣子的話,”娜爾仍擋著嘴巴,“別擔心,我以後晚上出來會注意的,白天還是會化妝,也會注意不露出牙齒……”
“沒關係的,以後我不會大驚小怪了。”卿走到她身邊摸摸她的臉頰,發覺這兩顆尖尖的牙齒似乎有些可愛。“這回,‘脊椎’裡的人我還有沒見到的嗎?”她想起冀的提醒,經歷一次還真是不想再突然撞見誰,便乾脆問明白。
“活著的都全了。‘脊椎’裡面還有不少好玩的東西,我目前還不敢一個人亂走,你跟冀關係近的話,和他去逛逛吧。”刀鋒笑著。
“究竟是誰說我們關係好的?”卿想起了純的調侃、喬瑟夫的嗔怪,再加上業沙漫那不陰不陽的暗示,現在連刀鋒也這麼說,她越發搞不懂澤爾冀在搞什麼么蛾子,“澤爾冀到底是怎麼跟你們說我的?”
刀鋒挑眉和娜爾對視,他們也有點懵。
“猜的……就憑他長得好看又懂得多吧,我剛來的時候一門心思跟著他走,甩都甩不開。”刀鋒坦白自己的根據,“大傢伙都是啊,剛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會覺得他是個神仙,光芒普照——業是特例。”
卿覺得自己也是特例,剛來時覺得冀更像個鬼。
“那你們也有被他的另一個人格攻擊過?”卿問。
娜爾搖頭,扭頭看著刀鋒。
“沒,從來沒。那個人格其實已經不多見了,不知道今天怎麼又和業鬧起來的。”刀鋒搖頭,“我以前倒是見過那個人格幾次,不過都不是針對我,‘她’在我面前從來沒有動過手,但是講話很兇。”
卿又看看他這體格,而冀那樣弱的身體,自然換了再怎樣兇悍的人格也不敢輕舉妄動。
刀鋒忽然一錘手心:“卿你來的巧,不如我們一起去天頂吧,長寧的霧散了,也許能看到燈光。”
娜爾點頭贊成。
卿在刀鋒的眉眼上流連著目光,她意識到自己可能不該這樣。“我不去了吧,這邊路離我房間挺近的,我回去就好,”她笑著回頭向娜爾道,“不打擾你們兩個……”
“沒,沒。”那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跟她澄清。
“我白天出來不多,夜間是正常活動時間。剛纔在那邊遇到冀,他說來這邊的天頂能看到長寧夜景,我就來看看。”娜爾說,“他找澤爾元/首去了,沒一起來。”
“我之前和業在聊天,娜爾路過監護室的時候湊巧看見她。業說她一個人在‘脊椎’陌生線路上行動不穩妥,就讓我來護航了。”刀鋒指指自己的體格,有他這樣的跟著,確實讓人有安全感,“陛下還沒見過長寧的‘屏障’吧?再說,去房間還有一小段路吧,安全起見,咱們一起逛完回來,正好順路送你。”
卿眼睛一亮,難掩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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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寧願相信這裏是脈原大陸上離天最近的地方。
漆黑的夜幕上群星璀璨,彷彿伸手可得——這裏是‘脊椎’塔群中最高的那一柱的天頂,視線可以任意向四面八方放遠,了無阻礙。卿低頭看著腳下的雲,清冷稀薄的空氣讓她有種在千絕港的親切,她舉目眺望著,一目可及數十公里之外的城鎮。燈光集中在一個透明的半球形罩子裡,像落在地上的月亮;那透明的罩子上流動著光,又好似一團稀薄的泡沫,只有接地的部分是成片不起漣漪的通明。
刀鋒說,這就是長寧鎮的“屏障”。卿想起了自己那位不常被父親提及的姑母、零的母親,這是她用異能製造出來的一個百毒不侵金剛不壞之護甲。從瘟疫爆發到如今已經三年,仍舊屹立不破。她凝視著長寧鎮,除此之外,視野中只有黑暗。上頂星空,下至無底,天地合二為一,唯獨長寧鎮的燈光,微弱而頑強地駐守在視線盡頭。
我們真的是勢人僅存的希望了嗎?卿想著。
為什麼血族和人類,這些曾經和勢人勢不兩立的種族也會成為夥伴?
“所以說,你不會生病?”卿大聲問著娜爾,風聲將她的話音吹散了。
“是的!”娜爾也大聲回答她。
“也不會變老?”
“是的!”
“會一直活下去?”
“會死的!”
娜爾說到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難過,她反而笑著,兩顆尖尖的牙齒又差點扎到厚嘴唇:“我會死的!雖然可能要幾百年!這也夠長了,我都不知道要用這些時間幹什麼!”
卿拄著下巴笑她。
“給你看個有趣的!”娜爾說罷站到天頂邊沿,雙手在嘴上扣成一個喇叭,朝遠方喊著什麼,但只能聽到她發出一些“吱吱吱”的奇異叫聲,忽然她雙臂一抱消失在夜幕中,卿張著眼睛去尋,好不容易發現一隻小小的灰色蝙蝠,正抵著風向在天頂一圈一圈地飛。
“娜爾!”卿叫她。
小蝙蝠聞聲飛來,在她頭頂盤旋。
刀鋒一直在遠處守望著她倆的方向,健壯的身軀在狂風中紋絲不動。“脊椎”的星空和長寧鎮的光芒此刻對他都失去了吸引力,他的目光定在卿身上,那一套嚴密包裹著的黑色裝束幾乎把她和夜色合併。他這時看不清她的樣子,腦海中卻不斷地回想起在廊道中見到她的一刻——刀鋒忽然意識到,自己一定,不應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