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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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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的嘗試

    “娜爾?”她看到了對方。

    正蹲在地上的娜爾慌忙起身,倉促地拍拍膝蓋,她腳下散落著試管的碎片。

    “抱歉啊抱歉,器皿放在那個架子邊上果然很容易碰到……”卿說著走上來,她沒告訴娜爾那幾個試管是自己剛纔來時故意放在那裏的,就是爲了預防有人悄悄出現,“有沒有受傷?”

    “沒……”娜爾慌了一陣才反應過來,急著又蹲下去撿碎片,“對不起,我總是笨手笨腳的……”

    “沒關係,幾個空試管而已。”卿拉住她,開啟控盤呼叫清潔機,“不要撿了,你站到這邊來……機器人會清理。”

    娜爾趕快站在洗手池邊,一轉頭正好看到了恆溫箱。

    “上午怎麼沒有和大家一起來?”卿脫著防護服和她搭話。

    “因為……”娜爾緊張地摳手,“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做心理建設?”

    “……害怕蟲子。擔心會不會咬人之類的……但是仔細想想,蠱蟲不大可能咬到人吧……艾妮回來和我說是隔著恆溫箱和瓶子的,很想來看看,但是大家都已經回來了,艾妮說不能總是待在這裏,我想如果一個人來,可能不會引起注意吧。”

    娜爾一直低著頭講,卿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好像還沒有這麼靦腆來著。

    “昨天為什麼來了又走了?”卿又摘掉護目鏡。

    “啊那是因為……!”娜爾說著臉一下子漲紅,原來青白青白的面板出現這麼大變化著實把卿嚇了一跳,卿纔想起她晚上是卸了妝的。

    “沒事……不用說了。”卿猜中。

    儘管娜爾說想看巫蠱,但她一直沒有走到恆溫箱那邊去,就算是不好意思直接去,也應該請求一聲許可了吧?然而沒有。卿懷疑她來這裏究竟為什麼,現在兩人陷入沉默,娜爾挽著耳邊厚厚的頭髮,深紫的髮色在燈光下微微泛紅,她的耳廓長而尖。

    “你知道我在這裏對嗎?因為能嗅到我的氣味。”卿說得娜爾眉毛一蹙,“我聽說,血族可以嗅出活的人體和流到體外的血液的區別。”

    “沒錯。”娜爾點頭。

    她沒再說別的,這讓卿很不好把話題繼續下去。

    “如果想看蠱,你自己去看吧,把罐子外面的紗布摘下來就能看清了。”卿指著恆溫箱。

    “為什麼要纏上紗布?”

    “我也很害怕蟲子,無論是活的還是死的,我都會覺得很噁心,死的更噁心。”

    “那麼為什麼要養蠱?”

    “這個問題問得好,大家都問了。原來只是想讓師士重視我才養的,現在……可能只是不想半途而廢吧。”

    娜爾聽了左思右想,抬頭看著她鄭重地說:“卿,停止培養吧。”

    卿並不覺得驚訝,默然回望著她。

    “把那麼多活生生的蟲子強行放在一個小瓶子裡,讓他們自相殘殺,難道不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嗎?”娜爾的情緒漸漸有些激動,“只是爲了這樣的目的……做這種並沒有什麼益處的事,不會覺得非常過分嗎?”

    卿還是很平靜:“娜爾今天就是想來把蟲放走的吧,我不在的話就偷偷放生,我在的話就勸我停止。”

    娜爾露出了被說中的驚慌神色。

    “好的啊,你去告訴張師士,這樣我就達到了目的,又不會讓滿懷期待的大家覺得我全是爲了自己才終止實驗的。”卿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原來自己潛意識裏只是把養蠱當做一個“實驗”啊。

    “這樣的話,你自己停止不就好了?”娜爾想不明白。

    “養蠱如果那麼容易隨便中止,歷史上就不會有那麼多即便抓到了養蠱人也沒有阻止事態惡化的案件了。”卿解釋道,“所以娜爾千萬不要放生它們,你不知道它們現在被放出去會造成什麼後果。如果要停止,就一定告訴斯科特導士或者張師士吧。大家不會責備你的,你可以說是不小心碰到張師士,結果被他用讀心術讀到的呢。”

    娜爾無法反駁她,但是她真的會就這樣告訴張師士嗎?她恐怕連專程去找對方都不敢,也許會一拖再拖,拖到異能課正式見面的時候纔敢在腦子裏故意想一想,當做打小報告了。

    卿莫名的瞭解她,瞭解了反而覺得可惜,她覺得自己給娜爾出的這個主意互利雙贏,還很不錯來著。

    “那……等等看再說吧。”娜爾果然沒有堅持。

    窗外的雨絲下得密了。

    “我還沒見過真的下雨呢。”卿望著窗,“來了不久就下了這麼大的一場,很幸運呀。”

    娜爾低著頭。

    “上次組隊的事情……組隊你想得怎麼樣了呢?”她忽然跳到了蠻遠的話題上。

    “還沒有決定。”卿回道。

    “和純一組會比較好。刀鋒應該會選擇和你一組吧,如果純是對手的話,他總是會手下留情。是隊友的話,一定會好多了。”娜爾的語速變得很快。

    她故作鎮定,覺得自己理所當然該告訴她,這是爲了她好,或者說是因為擁有和刀鋒組隊的經驗,而對新人所必行的義務。但當她發現卿正看著自己的時候,她卻心虛了。

    “你知道的,他和純一直走得很近,所以也許……當然我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純對我們來說就像大姐姐一樣……可是,在付出感情上面,卿一定會犧牲很多吧……”她說著突然搖頭,“天哪,我在說什麼……”

    “想不到你也會離間計呀。”卿覺得她慌張的樣子很有趣。

    “咦?什麼?”

    “噗,我開玩笑的。”

    “不會離間的,一點也沒有這個意思。”娜爾亂了陣腳。

    “娜爾。”卿並不覺得有她說的那麼嚴肅,“你不是關心我,你是在吃我的醋。”

    娜爾被她這一句戳到了內心最隱匿的部分,嚇得舌頭髮直:“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有什麼醋好吃的?我和刀鋒又沒有什麼,你想多了……”

    卿愈發感到她的掩飾太過明顯。

    “娜爾,你承認也不會有什麼關係的。”

    “不不,沒有的,真的沒有。”

    “別害怕嘛,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沒有,是你想多了。”

    娜爾強忍緊張裝作冷靜的模樣有些可笑,她尖尖的指甲不斷戳著自己的手掌,“真對不起……我不該說組隊的事情,上次你和刀鋒明明已經組過了……對不起。”

    “你的建議很正確呀。”卿說著。她想,娜爾一定不是故意挑撥幾個人的關係,而是她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思,此刻娜爾心裏細小得不起眼兒的一點點惡毒已經令她自己先感到不安了,她不住的道歉就是明證。

    但她真的喜歡刀鋒,卿早有預感。她和刀鋒同爲血族,刀鋒又是那樣一種好親近的性格,加上異能課組隊中,娜爾肯定是被保護和照顧的那一方吧。但她太懦弱了,根本不敢主動出擊,反而一味退讓、自卑、迴避,讓卿不想捷足先登都沒辦法。

    但是登上去了又能怎麼樣呢,卿故意沒有往長遠了想,但娜爾的話提醒了她,這份感情裡肯定有一個人要犧牲。

    和自己扯上關係的人,恐怕都要面臨某種犧牲。

    卿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責任上也一直在逃避,這對於刀鋒來說真的公平嗎?想到這兒她更加同情娜爾,但對於刀鋒的事情她也絕對不會讓步。

    同樣沒有勇氣面對現實的兩方,就沒有什麼必要互相樹敵了吧。卿繼續想,娜爾的性格本就內向,像零那次一樣逼急了反而不好,她對刀鋒未必是那麼堅定的感情,恐怕只是迫切地需要朋友。

    “娜爾,你要願意的話,也和我一組怎麼樣。”卿提議。

    “我……我不知道。卿想贏的話最好不要帶我,次也說我到哪裏都是個拖油瓶。”娜爾推諉。

    “沒那回事,血族的素質很強,他們不能和你配合好是他們太弱了。”卿真心不服別人,“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異能課之前我都會等你的迴應。”

    娜爾不說,卿當她預設。

    “不想看蟲了的話,我們就回去吧。”卿牽過她的手。

    娜爾確實不想看,但她也不太消受卿的態度,默默推開她的手。卿沒辦法,只好自己先出門,走到門口她忽然“呀”一聲停步:“碎片怎麼還在這裏,剛剛還是我說要叫機器人來清理的,控制板都開啟了居然忘記按確認……我是怎麼搞得……”

    “算了,還是手動清理吧。”卿說著蹲下撿碎片。

    娜爾見狀也加快走來跪在地上幫她撿:“小心扎到,我打碎的我來撿就好了……血族比較不容易受傷。”

    “沒事沒事,哎呀,噝……”

    “還是扎到了?”

    娜爾急忙拉過她的手,卿咬唇忍著痛。傷口不大卻有些深,血流涔涔流了出來,娜爾忽然有些恍惚,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手指。

    “娜爾?”卿動動被扎的手指。

    “啊,哦,對不起。”娜爾肩膀一抖,驚醒。

    卿想起來了什麼。

    “我看書上說,喝新鮮人血對血族的身體大有裨益。”卿收回手來自己舔著傷口,娜爾嚥了咽口水。

    卿舔了兩口覺得血不再流了,便忽然解開自己的高領衣,娜爾震驚地看著她露出脖子來。

    “要不要……試試。”卿扯開衣領略微歪著頭。

    “不……這不太好。我之前說好堅持只喝人造血漿,我不想……不想傷到別人……”娜爾雖努力拒絕,但從看到對方受傷的一刻開始,她的身體已經出現了無法遏制的反應。娜爾感到喉嚨深處的乾渴和腹中的飢餓同時涌向嘴巴,舌尖已經幻覺般嚐到血液的甘甜。

    “就嘗一點點沒有關係的吧。”卿引誘她,“血族的唾液有麻醉效果,應該也不會痛。”

    娜爾內心的惶恐在身體反應下減弱,她的眼睛閃爍著熒光,理智逐漸控制不住本能的渴望。

    “那麼……那麼就一口吧……”娜爾向自己妥協著。

    她抓住卿的胳膊,慢慢湊到頸邊。

    人體的香味撩動鼻翼。

    “娜爾,輕一點。”卿感到她的手抓得太用力了。

    娜爾咬在她的脖子上,牙齒刺入面板的痛感只一下就消失了,卿覺得舌頭舔在面板上癢癢的。

    “果然不大痛嘛,放心……”卿拍拍她的肩膀。

    過了一會兒卿覺得不大對了,她眼前開始發暈。她再次輕拍娜爾的肩膀,對方卻毫無動靜。

    “娜爾……”卿叫她,驚慌察覺自己的氣息已經不夠大聲說話。

    尖銳的指甲抓住了她,卿掙脫無效。

    “娜爾!放開我!娜……”她把手伸到頸邊去推,娜爾反而把她掐得更緊,卿感到脖子完全僵硬,她沒有力量再推,抬起手來一看,掌心滿是殷紅。卿的視線漸漸模糊了,娜爾喉嚨中吞嚥的聲音和著雨聲,奏樂般將她送入漆黑冰冷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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