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對方會來找自己。

    “不用交換條件，需要我幫什麼忙？”冀說完仍躺在暖光燈下看電子書，一點也不專心招呼來客。

    卿自己隨便找地方坐了，屋裏只有那一盞黃黃的燈開著，暖融融的光將床榻上的冀籠罩起來。卿本來不覺得冷，偏偏看到那盞燈以後冷了，還打了個寒顫。

    “來。”冀放下閱讀器叫她。

    “我需要一些蟲。”卿走上去，冀把被子堆過來圍住她，卿忽然又覺得有點熱。

    “要養蠱嗎？蟲我倒有一些。”

    卿麵露難色：“其實……”

    她忽然見冀開啟轉換器控盤點了點，不祥的預感瞬間竄上心頭。於是就在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某一刻，正對床榻的那面牆突然掀開，密密麻麻的黑點爆發般涌入她的視野。

    全部、都是、蟲。

    冀正要開口介紹，只見卿尖叫一聲矇住被子從床邊滾了下去，成了精的被子爬起來一路跌跌撞撞從房間這邊逃到那邊，最終一頭戳在窗玻璃上，停了下來。

    -

    “原來憋著這招不用，是因為怕蟲啊。”

    “快把標本收起來、就算收集再多養蠱也用不到死的……”

    “死的也怕？”

    “怕不行嗎！你個變態……”

    冀邊笑邊按著控盤合上牆壁，卿雖然嚇得一直在哆嗦，卻忍不住好奇又瞄了一眼那些塞滿暗櫥的昆蟲標本，猛打了個激靈才又矇住腦袋。

    “不要歧視喜歡標本的人。”冀隔著被子摸摸她的頭。

    “為什麼你會收集這種標本。”卿略微從被子裡漏出點臉來，“你的蟲……明明沒有漂亮的翅膀，也大多沒有花紋和光澤，還有很多重複的品種……”

    “你看得蠻仔細。”

    “我只是比較熟悉。”卿蹙眉，“要養蠱，首先要先了解各種毒蟲。除了實物，資料我看了蠻多的。不是真的就沒關係。”

    “既然怕真的蟲，養蠱不如算了？”

    “怎麼能算了，這是最古老最神秘最複雜……”

    “最殘忍最骯髒最不被世人接受的禁術。”

    卿連連點頭，就差和他擊個掌認可一下默契了。

    “異能法從制定之時就明令禁止學習和使用巫蠱，你真是個目無法紀的狂人啊。”冀開了大燈，屋裏整個變得明亮，他又準備泡茶招待了。

    “反正我們在法外之地。”卿挪過去喝茶。

    “真的是法外之地嗎？是吧。”冀自問自答。

    “為什麼要弄這些標本，你還沒有回答我。”卿每每不自覺地掃視那面牆，還會渾身直抖。

    “這個回頭再說，你先去準備器材好了。”冀開啟一份資料傳到她的手環上，“蟲我會找好然後透過傳送視窗發給你，你只需要在實驗室等待接收。”

    “活蟲是在什麼不能去的地方嗎？”卿問。

    “嗯不，”冀微笑，“只是，你總不能自己去抓吧。”

    卿用力點點頭感謝他的善解人意，又趕快搖搖頭表示自己真的、真的不能。

    -

    小小的視窗封閉著，亮著的仍舊是代表“尚未開始傳送”的黃色提示燈。實驗室非常安靜，各個透明封閉的小隔間和種種認不清楚的大器材各自為政，這裏的佈置滿滿當當而又整潔有序。

    “冀確定他會抓蟲子送過來？”刀鋒低頭朝身後看看。

    卿抓著他的腰側把探出來瞅了一眼黃色提示燈，推推覆蓋了半張臉的防護鏡點頭：“嗯，這種事他一定會做的。”

    “啊哈……”刀鋒苦笑，“那我們再等等吧。”

    卿忙把頭縮回他身後，刀鋒感到她的小腦袋正抵在自己的後背上。“陛下——卿，為什麼你要養蠱？”他不解，“我聽說這是違法的……”

    “法外之地不做點違法的事情豈不是太可惜了？”卿的邏輯好像很說得通。

    她穿著全套無菌防護服，連防護鏡、監測儀帶種種高科技裝置一併武裝到了牙齒。這看起來和刀鋒印象裡神秘魔幻甚至有那麼點性感的養蠱畫面嚴重不符，反倒像是在研製什麼生化武器——說來，巫蠱絕對算是生化武器了吧。

    “據說經過三族之戰發展的巫蠱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強度非常之高。”卿藏在他身後解說著，“其實，我也不知道下蠱究竟有什麼功效，不過好像傳說中下情蠱報復負心愛人的例子比較多。”

    刀鋒聽了後背涼涼的。

    “我只是想試一試……如果養成了，究竟有什麼用呢……”卿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傳送視窗。

    “這樣風險會不會太大了，反噬呢？有沒有反噬的情況？”

    “倒是沒有像詛咒那樣的絕對反噬啦……可是究竟會不會反噬也不清楚。”

    “卿……我看還是不要嘗試了。”

    “但是這樣張師士或許會突然出現！”

    “……要給張師士下蠱嗎？”

    “那倒不是……而且對他下蠱可能也沒有用吧……”

    刀鋒怎麼想怎麼不對，“又是冀出的餿主意。”他埋怨道。

    “我本來也想養養看的，要不是因為蛇蠱用途沒有蟲蠱廣泛，我早就養蛇了。”卿辯解。

    不知道有什麼用途還非要選哪一種用途廣泛，實在是太任性了。刀鋒想。理解不了，勉強接受一下吧。

    “慢吞吞的去哪裏抓蟲了？”卿還等不到有些心急，再次探頭出來，突然指示燈變成了紅色，“啊！傳送開始了！刀鋒刀鋒等一下幫我拿……啊。”

    話還沒說完指示燈就變綠，小視窗開啟，卿驚慌地躲回他身後。

    “咦，就是這個盒子嗎？”刀鋒走上去拿出那個兩手掌寬度見方的透明盒子，卿一直抓著他的衣服跟在後麵，伸脖看了一眼“嗯嗯”地確認，“把它拿到小隔間去吧。”

    小隔間裡瓶瓶罐罐都準備齊全，刀鋒把盒子擱在臺子上，透過透明的頂部看了一下里麵，蟲子的數量相當可觀，但都不太大。小小的蜘蛛蜈蚣蠍子水蛭螞蟻以及更多他認不得的蟲子彙集在裡面，許多已經自發開始了撕咬。刀鋒對這種畫面倍感不適。

    卿總算放開了刀鋒，躲得遠遠地去挑瓶子，最終選中了一隻兩頭小中間粗的玻璃罐。

    “這麼小的瓶子放得下這麼多蟲嗎？”刀鋒問。

    “正是空間太小了，它們才必須爲了爭奪生存空間而廝殺。”卿把瓶子放在盒子邊上，又躲到遠處去開啟牆壁上的採血機，“空氣孔只有瓶蓋上的一點點，所以氧氣也很有限，水蛭是用來提供活血的，我注入進去的血液會被它們吸收，當它們被別的蟲子殺死的時候，儲存在它們體內的血液就會流出來供給其他的蟲。不過，每隔一段時間我要繼續注入血液，才能保證水蛭不會都先餓死。”

    “可是蟲並不都吸血的吧，會不會被血液淹死……”刀鋒忍不住又看看那群蟲，“而且氧氣不夠或許一來就憋死很多了。”

    “那些不用擔心，書上說不管是自己死掉還是互相廝殺，只要留一隻活到最後就行了。”卿把胳膊放在儀器上採血，不一會兒採血機收工，她擼下袖子拿著血袋過來，先往瓶裡注了剛好覆蓋瓶底的血量。

    “那活下來的一定是水蛭。”刀鋒接過她遞來的血袋，放進冷藏櫃裡。

    “接下來！”卿大聲說著轉身，“要開始下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