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流雲鏢局
長街上,一座構築宏偉的宅第之前豎著一面大旗,大旗上飄著一個斗大的“鏢”字,旗子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朱漆大門的門頂上掛著一塊黑底撒金的匾額,上書“流雲鏢局”四個金漆大字,匾額的右下角橫書“總字”兩個金色小字。
膽小的人是絕不敢站在這流雲鏢局的門口的,光是這鏢局的門面就足以將人震住。
嘉央秋措剛剛下馬,便看見那朱漆大門裏跑出一個身材矮小且面板黝黑的中年男子來。
那男子衣著樸素但不是體面,滿臉滄桑卻透出睿智,想必是這流雲鏢局的管事。
他一走上前來便微笑著作揖道:“二位兄弟可是來賣馬的?”
四郎刀登已不是第一次到川西來,他對漢人的文化已經多少有些瞭解,所以他也學著這位管事作了一揖,道:“正是,不知閣下是?”
那管事道:“在下姓胡,二位兄弟不妨就叫我胡管事。”
四郎刀登道:“那胡管事可否做得了主?若是能付了銀子我們便將這些個馬匹留下,也好早些回去。”
他說著摸了摸身邊一匹馬的馬鬃,自豪地誇讚道:“我們的馬全都是上好的藏馬,吃的是甘甜的青草,飲的是清冽的泉水,矯健得很呢。”
胡管事笑著道:“在下一眼便看得出這些馬絕對稱得上是良駒,只不過還是要先請樂總鏢頭看了才能決定。”
身在異鄉,做任何一件事都不會容易的。
何況事做生意的人呢?
四郎刀登只得點頭道:“胡管事說得也對,那樂總鏢頭現在可在鏢局裏?”
胡管事道:“當然,買馬就是樂總鏢頭的意思,他一早上就在等著二位呢。”
說著,他便站到一邊,伸出一隻手作了個請字,將四郎刀登和嘉央秋措讓進了院子。
嘉央秋措在跨過門檻時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裏竟有些忐忑。
莫非他也是被這流雲鏢局的氣勢所震住?
絕不是,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害怕,也絕不會有任何事物能夠將他震懾。
他之所以忐忑,是因為他已隱隱地覺察出了這構築宏偉的流雲鏢局之中暗藏的危險。
這完全是他的本能,而這種特殊的本能也是他與生俱來的。
他的確是一個天生的刀客。
流雲鏢局的院子裡站著兩排精壯的漢子,這些漢子全都穿著一副赤紅的皮革軟甲,想必正是這流雲鏢局的鏢師。
鏢師們全都負手而立,分列兩側,在中間留出一塊空地來。
那空地上一個赤膊的中年漢子正將一口大刀舞得呼呼作響。
嘉央秋措的一隻腳剛剛踏進院子,卻見那赤膊的中年漢子忽然大喝一聲,而後他的人也從那空地上騰空而起,一口精鋼百鍊的大刀已經朝著嘉央秋措迎面劈來。
這一刀之勢,力道雄厚,如同猛虎下山,頃刻間便到了距離嘉央秋措眉心不到一尺的地方。
嘉央秋措的臉上全無表情,他似乎早已料到這流雲鏢局之中暗藏着殺機。
他只是抬頭看著那口迎面劈來的大刀。
刀鋒越來越近,已不足五寸。
四郎刀登瞪著眼,大張著嘴,他已驚得說不出話來。
此刻,他就像是一塊雕塑一樣呆立在了門口。
忽然,刀光一閃,只聽“哐啷”一聲,那劈下來的大刀已被一把銀色的藏刀硬生生地隔開。
刀,是嘉央秋措的刀。
這柄藏刀原本是掛在嘉央秋措的腰帶上的,可是現在卻已握在了嘉央秋措的手裏。
沒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架開這一刀的,甚至沒有人看到他是什麼時候拔的刀。
可是,刀已在他的手裏,那赤膊的漢子正踉踉蹌蹌地向後退著。
那漢子好不容易纔用刀柄撐住地面,好讓自己的身子穩定下來。
青石地面上,被那漢子手中的刀柄刮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再看那百鍊成鋼的大刀刀面,已赫然多出了一個口子。
他的大刀竟險些被嘉央秋措一刀削斷!
那漢子喘著粗氣,準備抬頭認真看一下這個藏族年輕人。
他剛剛抬起頭來,卻發現嘉央秋措也在瞪著他!
嘉央秋措的那雙漆黑的眸子裡竟充滿了殺氣,無論是誰看到這雙眼睛難免會感到恐懼的。
那漢子的後脊竟不禁有些發涼,此刻他很想有人能為自己披上一件衣服。
他覺得很冷,因為嘉央秋措的眼睛已使他感到恐懼。
人在恐懼的時候,往往會做些事情來為自己壯膽。
那漢子也是人,此刻他當然要做些事情來克服自己的恐懼。
他在江湖上走鏢已經有了些年頭,他知道罵人對於他來說是克服恐懼最好的方式。
他忽然大罵道:“格老子,日你的仙人闆闆,哪裏來的野人,敢來我們流雲鏢局鬧事!”
嘉央秋措一言不發,他緊緊握著刀,漆黑的眸子依舊狠狠地瞪著那赤膊的漢子。
他是一個天生的刀客,所以,除了他的刀,他什麼都不願相信。
他從不多說一句話,畢竟用刀說話要比用嘴說話省事的多。
這時,忽然聽到一人大笑著拍手道:“哈哈哈,好快的刀,好俊的刀法!”
那人的聲音亮如洪鐘,似用丹田之氣發音,整個流雲鏢局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那人方臉闊鼻,體格魁偉,身高八尺有餘,身上的肌肉幾乎要將他那身上好的綢緞衣服撐破。
此刻,他已從大堂拐了出來,一隻大手將兩個鐵膽轉得飛快,轉眼間便到了嘉央秋措的面前。
他躬身問道:“這位兄弟是?”
胡管事匆匆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說道:“誤會,全都是誤會,這位兄弟是來送馬的。”
嘉央秋措還是一言不發,他握刀的手連絲毫都沒有鬆懈。
四郎刀登依舊像一個木雕一般站在一旁。
胡管事生怕冷了場,他又轉身對四郎刀登道:“兄弟,這就是我們流雲鏢局的總鏢頭樂正瀮,樂總鏢頭。”
聽到胡管事說“送馬”,四郎刀登纔想起自己原來是到流雲鏢局賣馬來的。
他總算稍微回了些神,道:“對對,我們是來給貴鏢局送馬來的。”
樂正瀮笑道:“看來真是一場誤會。”
隨即他又對胡管事正色道:“胡管事,有藏族的兄弟來了為何不事先通稟?竟鬧出這樣一場誤會來!”
看上去,樂正瀮對胡管事的做法很是不滿。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