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夜將身子躺平，愜意地伸了一個懶腰，而後在床邊讓了一個位置，好讓蘇糖糖坐下。

    蘇糖糖坐下，陸千夜又拉起了她的手。

    陸千夜目中含情地望著蘇糖糖，道：“你的確很美。”

    蘇糖糖嫣然道：“你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陸千夜的目光並未因此而從蘇糖糖的臉上挪開，而是長長嘆了口氣道：“像你這樣美的女孩子我實在是想多看一會兒，畢竟美好的時光總是太短暫了。”

    蘇糖糖微微垂首，柔聲道：“你若是想看，便多看一會兒…”

    陸千夜盯著她看，他多麼希望此刻坐在自己床邊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和蘇糖糖長得很像卻是完全不同的那個人。

    在感情中愈是得不到的便愈發覺得美，愈發想要得到。

    陸千夜的心中又何嘗沒有這樣的愁苦？

    他似乎真的有些醉了，他已將眼睛緩緩地閉起。

    蘇糖糖忽然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好看麼？”

    陸千夜微微點了點頭。

    蘇糖糖卻輕輕嘆了口氣，道：“可是好看又有什麼用呢？又有誰能真正看得起我？”

    陸千夜問道：“為何這麼說？”

    蘇糖糖嘆息道：“像我這樣的風塵女子不過是個男人手中的玩偶罷了…”

    她似乎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她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中忽然涌出了痛苦之色。

    她忽又接著道：“不過，像你這樣的客人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陸千夜問道：“我很特殊？”

    蘇糖糖道：“你的確很特殊。”

    陸千夜道：“哦？”

    蘇糖糖道：“你好像很規矩，或許是因為你的心中早已容不下別人？”

    陸千夜苦笑…

    在無法回答別人問題的時候，苦笑似乎是一種最好不過的迴應。

    蘇糖糖說得很對，陸千夜的心中的確早已放不下別人，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

    越是看上去不正經的人，一旦認真起來會比任何人都認真！

    陸千夜也嘆了口氣，道：“無論如何，我都沒有看不起你。”

    蘇糖糖道：“所以我說你很特殊…”

    陸千夜接著道：“靠自己養活自己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蘇糖糖的神情忽然變得平靜，沒有嫵媚，也不再有痛苦。

    對於陸千夜這個“青城劣徒”，她實在是討厭不起來…

    陸千夜忽又說道：“或許你可以換一種生活方式，畢竟任何一種勞動都可以養活自己…”

    蘇糖糖沉默，沉默了很久…

    她忽然問道：“你為什麼不看我了？”

    陸千夜的眼睛緊閉著，呼吸勻稱。

    蘇糖糖又問道：“你睡著了麼？”

    陸千夜的確已睡著了，喝醉酒的人的確很容易入睡…

    蘇糖糖的眼神不再平靜，她似乎有些痛苦，又似乎在猶豫，緊接著她竟開始緊張。

    她空餘的一隻手緩緩地伸到了床墊下，當她將手拿出來的時候，那手中已多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這樣冰冷的匕首與這溫馨的小屋，與這柔軟而舒適的床顯得極不相稱…

    蘇糖糖的手握得很緊，她的手竟在顫抖！

    匕首距陸千夜的胸膛已很近，她似乎就要成功了，可是她的手為何要顫抖？她手中的匕首又為何遲遲沒有刺下去？

    陸千夜這樣的人似乎並不該死，至少蘇糖糖是這樣認為的。

    “你為何猶豫！？”

    陸千夜竟忽然問了這麼一句話，他問得實在是有些突兀，蘇糖糖一驚之下，手中的匕首幾乎脫落。

    陸千夜的眼睛還是緊閉著的，他的呼吸也和剛纔一樣的勻稱，他淡淡道：“看來我並不是一個令人討厭的人，不是麼？”

    他的手還緊緊拉著蘇糖糖那棉絮一般柔軟的手。

    蘇糖糖沉默…

    陸千夜緩緩睜開眼睛，又看著蘇糖糖的臉，道：“你緊張的樣子也很美。”

    蘇糖糖終於將手從陸千夜的手中掙脫，問道：“你一直都沒有醉？”

    陸千夜苦笑道：“醉了，我現在都沒有醒！”

    蘇糖糖卻道：“你喝那麼多的酒怎麼會不醉？”

    陸千夜又強調道：“我說了，我早已經醉了。”

    蘇糖糖還是不信，略帶質問道：“你既然沒醉，又為何要裝醉！？”

    陸千夜苦笑著道：“因為醉我的不是酒，是人！”

    蘇糖糖已將匕首放下…

    她忽然又伸手將面紗扯了下來。

    她和陸千夜心中的人實在長得太像，陸千夜幾乎怔住，若不是蘇糖糖的嘴角有一顆不明顯的黑痣，或許連陸千夜都要認錯…

    陸千夜緩緩問道：“你為何要將面紗扯下？”

    蘇糖糖淡淡道：“因為你已知道我是誰，我又何必將這面紗戴在臉上？”

    陸千夜嘆息道：“我倒真希望你就是她，若是那樣即便你此刻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

    蘇糖糖也嘆息道：“只可惜我不是她…”

    她忽又問道：“你之所以從嘉州返回來找我，就是想要證明我就是那個假扮她的人？”

    陸千夜點頭。

    蘇糖糖道：“你第一次見我時已猜出？”

    陸千夜道：“那時我只是懷疑。”

    蘇糖糖道：“那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我？”

    陸千夜卻道：“因為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蘇糖糖道：“只爲了這個？”

    陸千夜點頭。

    蘇糖糖道：“你差點就死了，你不覺得這代價有些大麼？”

    陸千夜笑道：“可是我還活著，我的命一向很大。”

    蘇糖糖忽然嘆息道：“我真希望我就是她！”

    陸千夜沉默…

    蘇糖糖忽又苦笑道：“只可惜我不是她，我也變不成她，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我也有自己的命！”

    陸千夜瞪著她說下去。

    蘇糖糖接著道：“我這樣做只因爲書乘允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即便我知道他說他看得起我是假的，可是我已滿足…”

    陸千夜道：“只因他的一句話你就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蘇糖糖忽然盯著陸千夜道：“你不懂！你不懂我這樣的人多麼渴望被人看得起，多麼渴望被人尊重！”

    她的情緒竟有些失控，幾乎對著陸千夜喊道：“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出現！？”

    她接著道：“你為什麼要在書乘允已經教了我武功，我已經無法回頭的時候出現！？”

    陸千夜只有沉默，因為這樣的問題他實在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