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州作為渤海國腹地的一座小城，城池也就三里長，二里方。剛剛夠得上《孟子》中所說的“三裡之城，七裡之郭”的規模。

    眼前這座城，城牆不足兩丈高，牆頭的磚石已經風化嚴重，有些牆角轉彎的地方還露出不小的缺口，牆面上都是裡面的夯土被雨水沖刷下來的痕跡。整座城顯得格外老舊破敗。

    但是，比起眼前的景象，那些都不算什麼事了。

    面前，兩扇厚重的城門緊閉，中間只打開了一道不到一米寬窄的縫隙。僅僅容得下一輛獨輪小車經過。門口，站著兩個身穿布甲的軍士。

    凡是有人經過，這兩個士兵都把人攔下，右手扶著腰間的挎刀，左手在人的身上從頭到腳細細搜擦一遍。

    是的，每個人，每輛車經過，都是如此細緻地檢查。有的人一眼看去，就是老弱之人，根本不可能為非作歹。但他們還是挨個細細地搜身檢查。

    因為，這兩個軍士根本看不見東西。

    他們倆的眼睛上，都繫着一條寬厚的黑布。那條黑布被摺疊了起碼三道以上，牢牢地勒在腦後，然後打了個死結。自己都無法解開的死結。

    看那布料上落滿灰土，顯然不止繫了一天兩天了。

    這座城市已經窮到養不起軍士了？連守城門計程車兵，都要用盲人嗎？既然是盲人，還系布條有什麼用呢？

    王正正要跨步上前，卻被白初晴拉了拉袖子。在她的指點之下，王正看到兩個普通百姓打扮的人，從城外挑著菜籃子走來。

    走到城門附近的時候，那倆人停了下來，抖抖索索地從懷裏掏出兩塊黑布，各自捲成一寸半寬的布條，互相幫助著勒上眼睛，系在腦後。然後慢慢摸索到城門口，由士兵摸著檢查一番，這才得以入城。

    “小英雄，入鄉隨俗，你摸索著進去吧。”白初晴促狹地一笑，“我跳牆進去。”

    “不要莽撞。”王正低聲說道，“這些百姓和士兵也不是傻子，這城裏恐怕有什麼古怪。那黃衣道人本事不低於你，不也是著了道兒了嗎？”

    “那怎麼辦？我還能讓他們摸索一遍啊？”白初晴一瞪眼。

    “我先去，把他倆阻擋一下，你抽空就鑽進城裏。”此時白初晴的修為在凡人面前快速掠過，有如一陣風一般，何況對方是兩個蒙著眼睛的人。王正接著說道，“切記，進城之後不要亂跑，不要四處看。等我進來之後，再作打算。”

    說完，王正扯了塊布條，鬆鬆地系在眼睛上，徑直走到城門口。

    兩個軍士再次伸手，上下摸索著。突然，王正假裝站立不穩，一手猛推在其中一扇大門之上。

    咯吱吱聲響過後，其中一扇大門被推開了一半，兩個軍士連忙伸手，摸索到大門，小心地再次關上。正要抽刀出來抓住那個冒失鬼，卻早就沒了人影。

    此刻，王正與白初晴二人已經站在了城內的大街之上。與當時大多數的城市一樣，這座城也是南北和東西兩條主幹路，把一大片低矮的民房分成了四個部分。二人站在街上，看著稀稀拉拉的行人，心裏泛起一陣詭異的感覺。

    這座並不興旺的城市之中，無論是賣菜賣物的商販，還是提籃擔擔的行人，全都是用彌補透光的布條勒緊自己的眼睛，無一例外。

    他們到底是怕太陽光，還是根本懼怕見到任何東西？

    “這地方有點讓人慎得慌。”白初晴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咱們趕緊完事趕緊走。那幾個人怎麼還沒到呢。”

    “要等人的話，咱們去城外等就好。”王正說道，“現在是白天，應該沒有什麼事。咱們先把這兵器給加工一下。”

    說著，二人一路打聽，終於來到一座鐵匠鋪。鐵匠幹活，不可能不用眼睛，王正也是好奇，順便想看看到底這個城市是出了什麼問題。

    叮叮噹噹的聲響沉悶地傳來，王正走到近前，一雙手便搭在了自己的肩頭，“客官這裏走，屋裏說話。”

    抬頭一看，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臉上同樣繫着布帶子。此人不知道王正眼睛可以視物，小心地帶著他邁進屋裏。

    進得屋來，此人連忙回身，小心地把門給關好。這纔打開眼前的布，見到王正二人，不由大吃一驚。

    “你們！你們怎麼敢睜著眼睛走路！”

    “小夥子，你也講講道理好不好？”白初晴兩手抱在胸口，“天底下走路的人，只有你們這裏才和別處不一樣吧？老天爺生給我們這一對招子，是用來擋布條用的嗎？”

    此時，屋裏叮叮噹噹打鐵的聲響停了下來。王正看過去，見是一個肩寬背厚的男人，此人有三十四五歲的樣子，滿臉鬍子像刺蝟一樣札撒著，胸前掛著一塊厚厚的油布，滿是被火星燒灼的黑斑。

    王正上前一步，拱手道，“店家，我有兩件兵刃，缺了把手，還請勞煩您幫幫忙。”說著，把後背四塊甲片解下，又把白初晴的金色彎刀拿了下來，這才遞過去十兩銀子。

    這十兩銀子，夠尋常人家生活上兩三年都花不完。那男子自然是非常高興，拿起鏨子和錘子，想在那刀身上鑽上個孔。誰知鼓搗了半天，也沒有搞出一點劃痕來。

    “這東西不是人間凡鐵，無法鑽孔，更不能切削。”男子為難地看著王正，又瞟了眼銀子。

    “沒關係，只要能牢固地新增上個把手就行。”王正收起了其中兩片長方形的甲片，他本以為這兩塊板子可以做成防具一類的東西，現在只希望對方能做出能用的武器就行。

    那人比量了半天，只是說道，“只能用熟鐵鍛打，厚厚地在刀身下部分夾上兩層。只是這樣，刀子會太沉重了，每一把刀，加上你這刀身，都得五十斤開外。”

    “好！就按你說的做。”王正說道，“這兩把彎刀也按照同樣的做法來。”

    鐵匠高興地應了一聲，那少年趕緊跑去拉動風匣，爐子裡的煤炭一下子紅了起來。

    趁著對方忙活的功夫，王正也站在近前，假裝無意地打聽起了這座滿是“盲人”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