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眾人已經來到了成排的地窨子旁邊。

    “乙夥！”護衛高聲喊了一聲。

    一處地窨子裡竄出來一個光頭男子，大冷天此人居然打著赤膊，上身密佈傷痕，左肩上的一處抓痕剛剛凝結。此人手上拿著一把開山刀，那刀背足有大拇指厚，整把刀也有五十斤上下。

    “哈哈，校尉大人那裏有什麼好東西發下來了？”

    “你們夥上次折損了六個人，這次給你帶人來了！”護衛高聲呼喝，這一嗓子下來，其他隊夥裡的人也都鑽了出來。

    王正注意到，以前那種五夥一隊，隊正管理夥長的格局，已經完全廢止了。現在所有的夥都歸校尉直接統領管理。

    “呀，那我得好好挑一挑！”光頭壯漢興奮地直搓手。

    “什麼時候輪到你說了算了？”護衛哼了一聲，“出列六個人！”

    隊伍裡的人見此男子人高馬大，應該武力不低，跟著這樣的人打仗，也許存活率會高一些。於是，早就有人擠擠挨挨地站了出來。結果一共出來了八個人。

    “八個正好！”那光頭興奮地大喊了一聲。

    “你們不是隻少了六個嗎？”護衛皺眉道。

    “嗨，還有兩個斷了腿，根本不中用了。下次衝鋒只能丟在這裏等死了。”光頭輕鬆地說著，硬是把那八個人帶了回去。

    “來人，快點，把那兩個廢物拖出去……”一頭扎進地窨子裡，光頭粗魯的喊聲隱隱傳來。隨後，就有他的手下跑了出來，拖著兩個一動不動的人扔在外面。

    “你幹什麼？自己的袍澤弟兄竟然這麼對待？”那護衛怒吼一聲。

    “哎呀，大人，你有所不知，這兩個人其實已經死了。”那手下笑嘻嘻地說著，繼續把那兩個人往遠處的雪地裏拖去。

    護衛特意探查了一下，無奈地搖搖頭，然後高喊了一聲，“二亮，你不要跟我耍滑頭！”

    那八個人噤若寒蟬，大概有人已經後悔了跟著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自己已經選擇了隊伍，只能腳步慢吞吞地繼續走去。

    “丙夥！”護衛繼續開始分人，喊了一聲，沒有動靜，便有些憤怒起來。

    “來了來了！”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私塾先生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護衛不耐煩地嚷嚷起來，“你們夥長呢，讓他親自過來！”

    “夥長……夥長不在……”

    護衛被光頭二亮撩撥起來的怒火已經壓抑不住，“這傢伙跑到哪裏去了？”

    “他……帶著兩個人去就近的山中……操練，對，他們操練去了！”

    “操練？你們是不是把我當小孩糊弄呢？這大雪滿山的操練什麼？”護衛指著對方的鼻子怒吼道，“當我不知道呢？這傢伙是不是帶著人去山上捕獵去了？”

    “大人，上一群敵人剛剛被擊退，不可能這麼快回來的。夥長也是看我們日子太清苦……再說了，我們體格養得壯實一些，殺敵也有些力氣嘛……”中年人一臉圓滑世故，頗有幾分老楊樹當年的樣子。

    “擅離職守！”護衛生氣道，“你們夥長擅離職守，這隊伍也好不了。本來打算給你們填補上次損失的五個人，現在不給了！”

    “啊？別別別啊！”中年人幾乎要抱上對方的大腿了，“一會兒他們帶來好東西，我第一個給您送過去……”

    “少來！”護衛掙脫對方，就要直接跳過對方，去找下一個隊伍。

    “軍爺，哪怕不給五個，少給幾個也行啊……真要是這樣，一會兒樺木犁回來，晚飯都不能讓我吃了。”

    “哼，這傢伙也是，放著護衛不當，非要當什麼夥長。跟一群泥猴摸爬滾打，還隨時可能喪命……”護衛低聲嘀咕了幾句，“吶，你們不是缺五個人嗎？別說我沒給你們機會啊！”

    說著，他回頭對著剩餘的人高聲喊道，“狹路相逢勇者勝！沒有鬥志，軍紀懶散的隊伍，打起仗來死得人肯定多！你們眼前的這個丙夥，就是這樣的一個小破隊伍。你們誰願意參加的，往前走出兩步！”

    聽了他的話，人群中都只是瞪大眼睛四處張望的人，沒有人回話。

    “沒辦法了啊，既然沒有人出來，那就對不起啦，咱們繼續往下一個……”

    “我願意加入。”王正上前一步，白初晴自然緊緊閉著嘴，跟著他一起走了出來。

    “你？”護衛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正一番，“窮酸的秀才，加上個半大的孩子……真是不知死……”

    不等對方說話，王正已經走了過去，規規矩矩地站在了那中年人的身後。

    “將軍！軍爺！大老爺！”那中年人卻一下子跪倒在地，死死抱著護衛的大腿，“再給兩個人吧，就兩個！”

    “你這個賬房先生，還真是會軟磨硬泡，說了不行就不行！”

    “大人，您再考慮考慮……”

    眼看那護衛臉色已經漲得通紅，馬上就要火氣爆發。

    此時，遠處只聽得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三個人影踏著大步子快速奔跑過來。跑在前頭的那人高聲大喊著，“賬房先生，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怎麼又給大將軍跪下了？”

    被稱作賬房先生的人一見這男子，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腰桿也硬了，臉上也平和了下來。

    “什麼大將軍？我只是校尉大人的護衛。”護衛皺起眉頭，“你私自帶著人上山打獵，要是被玄宗的人看見了，直接按照逃兵砍頭了！”

    “夥長誒！護衛大人不肯給咱們補充人手，這是等著看你的笑話呢！再損失幾個，咱們丙夥就徹底散了！”賬房先生喊道。

    那帶隊的正是樺木犁，他此刻一臉喜出望外的樣子，卻極力壓制著興奮的心情，擺手笑道，“不怕，沒事的。”然後，他笑眯眯地把對方扶起來，對著護衛點點頭，“您繼續分人吧，我帶著這兩個人走就足夠啦。”

    “這傢伙……發了瘋了吧？帶著個酸秀才和半大小子，就美得什麼似的。”護衛搖搖頭，帶著剩下的人往下一個隊夥走去。

    樺木犁見四下沒有別人，這才親熱地拍了拍王正的後背，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