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三笑著搖搖頭，伸手把上衣解開，之間他前胸整整三道一尺長左右的豁口，雖然早已結成傷疤，但那每一道抓痕就有半搾寬。看傷疤大小，正是與那金色鎧甲上的傷痕一模一樣。

    “兄弟我問你，尋常人捱上這樣一抓，能不能活命？”

    王正搖搖頭，“我之前在一處蘆葦蕩裡見到過一隻還沒有來得及化龍的潛蛟，在其他地方也見到過天上星宿所化的亢金龍，大概知道龍爪的形狀。”他在金老三的胸口比量了一下，“要是能夠把你的甲冑和胸口撕開這麼大的豁口，那麼你的後背早就被扎透了，人也根本沒救了。”

    “好眼力！”金老三佩服道，“一看到這道抓痕，我就想起九江王他老人家。對於他，我是由衷地感激不盡。”

    原來，這金三順本來是一隻金甲老黿，不知道什麼年月，就棲息在這汨沱湖底，早就可以化作人形。但他生性慵懶，也不願意爭鬥，所以從來沒有上過岸。後來，一條歷經千辛萬苦渡劫成功的青龍來到這裏，佔據了整個汨沱湖。龍氣經年累月的薰染之下，老黿一身甲殼徹底淬鍊為金色鎧甲。

    那青龍極為自傲，自封為汨沱湖龍王，把這裏作為自己的地盤，並指使黑鐵龍蝨和青銅螃蟹兩個手下在湖水外圍宣示領地，消滅膽敢來湖中試水的漁人。

    老黿生性老實，從不參與這樣的事情，有時還出手救下一兩個漁人。由此與其他幾個護衛也不對付。

    直到那一日，九江王聽到漁人訴苦，親眼見到那青龍手下荼毒人命，便到這裏與他理論說教。本來李金鱗打算提攜一下這個歷經千辛萬苦的同族，教他與人為善，將來享受人間煙火，早日修成化神境界。

    可那青龍極為傲慢，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但二人修為上差了整整一個層次，哪裏是對方的對手。

    可是九江王自恃身份，沒有下狠手，只是把它脊椎穿破，鎖在湖底。

    見勢不好，那青銅螃蟹早就躲了起來，白銀魚精一直在外圍觀看，本想偷襲一下，結果倒黴，正捱上了李金鱗拍向青袍龍王的遠遠一掌，把胸口甲片全部拍掉，落荒逃命。

    這一攪和，汨沱湖之中天翻地覆，水族惶惶不可終日，就連從不離開湖中的白魚，也逆著江水遠遠遊出去老遠逃命去了。

    但這老黿自覺得了青龍的好處，自己總要為他做點什麼。於是，他逆流迎著奔逃的萬千水族，來到李金鱗面前，老老實實地就要討教上幾招。

    “滿湖之中，生靈何止千萬。只有你一個肯為他出頭。”九江王對金三順點點頭，“出手吧。”

    九江王讓了金三順三招，然後猛揮一爪，把他遠遠拍了出去。不等他墜落湖底，就鼓盪起一道水流，託著它一路沿著黑水支流，遠遠向北送了出去。

    但所有水族都看在眼裏，那老黿胸腹之間已經被利爪穿透，根本不可能活下來了。

    “但這一切，其實都是九江王故意做的假象，就是給青袍龍王看的。”金老三說道，“這一爪只是破開皮肉，根本不傷性命。”

    等到他在一處河灘上醒來，去看見李金鱗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

    “修成人身實屬不易，與其把性命白白丟了，莫不如到這人間喝喝酒，喫喫肉，過上悠閒的快活日子。”李金鱗說著，拿出一塊巴掌大的玄鐵來，“這副盔甲關鍵時刻還可以保命，去找個鐵匠修補起來吧。”

    金三順從此，當真以凡人自居，從沒有使用過法術。就連討生活，都是和普通人一樣，出力氣，吃苦頭。

    “越是這樣掙來的錢，花著越是踏實。”

    王正聽到這裏，對於那九江王李金鱗更加佩服有加，“金三哥，在這東北之地，整條黑水流過的地方，都是李金鱗可以感知到的地方。莫不如你往北走走，離開這裏，在黑水旁邊居住，到時候他對你也好有個照應。”

    金三順笑著搖搖頭，“他老人家對我的照顧已經足夠了。我知道，這黑水兩岸的老百姓，對他都是感恩不盡。我倒不如就留在這汨沱湖畔，真有個漁民遇上風浪險阻，我也好順手搭救。”

    王正對他不由肅然起敬，略有深意地點點頭，“您這也是一條正路，長此以往，或許對你修為也有好處呢。”

    “什麼修為不修為的，修仙者與凡人都是人。”金三順笑道。

    王正看天色不早，便拍了拍懷裏的箱子，“金三哥，這東西太危險，我還是帶著它趕緊走吧。日後路過此地，我一定去你那看望你。”

    “哈哈，我這就去買上一罈子好酒，埋在屋子裏，專門等你回來喝。”

    “一言為定！”

    說罷，王正右腳一踏地面，向着東北方向快速掠出城去。

    來到一處無人的湖邊，王正把箱子放在平整的雪地之上。真是彼之砒霜，我之蜜糖。那些黃袍道人賴以提高修為，凝聚靈氣的寶貝，在尋常百姓面前，卻是荼毒萬千人命的邪物。

    自己帶著這東西也沒什麼用處，不如毀了。但銷燬之前，王正還是要親眼看看，這鐵箱子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口箱子一尺寬窄，入手極為沉重。王正尋找了一番，沒有暗門和機關。於是便把右手併攏四指，就著箱子的上頂橫著削了下去。

    這箱子畢竟只是凡鐵，在強大的勁道之下，一下子就被掀去了小半。王正扒開箱子外皮，只見裡面是黑色而柔軟的鉛。又把鉛給切掉，中間露出一顆透明的圓球。

    這圓球有拳頭大小，通體晶瑩剔透，竟是一塊水晶。水晶的正中間，是一顆湯圓大小的黑白分明的東西。

    王正把水晶分開，伸出左手，把中間的那珠子捏在指頭間。

    不錯，正是一顆眼珠子。瞳孔是紅色的眼珠子。

    “呼——”王正長出一口氣，“白鶴，太白子，我沒有說錯，他們就是拿你當這眼珠子的替代品養著呢。”

    他抬頭看著天空，西北風颳過，一片片雲彩被吹成退潮後的沙灘一樣的模樣，往著東南方向飄去。

    “應該去一趟龍原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