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陽往陰來
“不瞞老哥,小弟姓高,我是慶州城來的,家裏也是當地做生意的大戶。”王正及時地把慶州高大戶的身份套在自己身上,拍著桌子嘆了口氣,“唉,我爹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聽您說這高老爺如此龍精虎猛,實在是羨慕得很。”
說著,把銀子在衣服袖子上擦得鋥亮,往前推了推,“我在這遠州城裏人生地不熟,結識了老哥你,就是天大的緣分。這點銀子還請老哥笑納。”
無功不受祿的道理誰都知道,但白花花的銀子入了眼睛,沒幾個人可以拔出來的。
“這點銀子對於我家那是九牛一毛,老哥不必當回事。”王正把銀子乾脆壓在對方的手裏,“您只需要告訴我一件事,我轉身就走,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小販緊張地盯著手裏的銀子,眼珠子又左右看了看,一咬牙,“你想知道什麼?”
“你都已經想到了吧。”王正說道,“我想知道的就是,這高老爺是怎麼延年益壽的呀?”
小販猶豫了一陣,“咱們可是說好了,接下來的話,都是道聽途說的無稽之談,您可絕對不能回去照做。將來出了什麼事情,那可跟我絕對無關。”
“我也就是聽個新鮮,豈會罔顧我老爹的性命亂來。老哥儘管說來。”
別看王正在後世衝鋒於高手如林的戰場,在今世拼殺於妖怪橫行的海邊,但接下來,這小販說的話,可還是大大地震驚了他。
這高老爺借了兒子的勢力,在地方橫行無忌,同時又做了別人不敢做的生意,堪稱富甲一方。有了權有了錢,卻又開始犯愁起來。
這世界上有太多東西,是人自己左右不了的。
壽命就是其中之一。
當他的頭上起了第一根白頭髮開始,他就開始擔憂起這件事來。撒掉了大把的銀子,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個道士。
在這之前,高老爺遇上過不少的江湖騙子。在他殺掉第五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上門了。
這個道士卻是面無懼色,堂堂正正地等門而入,又完完好好地走了出來。此後,每年都會來上兩次,拿走大筆的錢財。
此人不要銀子,更不要銅錢,拿走的,全都是黃燦燦的金子。
王正突然問道,“這道士穿的什麼樣的衣服?”
“黃色道袍。”小販早就揣好了銀子,收拾起了鍋子和陶甕,“自打那道士上門之後,高老爺就開始了娶妾的營生。”
“營生?”營生這個詞,是指謀生的手段,做買賣的方法。
“不錯,娶妾對於他來說,就是個營生。”
第一年,高老爺娶了四房妾。
第二年,高老爺娶了八房妾。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高老爺剛剛娶了第六房妾。
“四加八,再加六……他一個人就養了十八房小妾?”
小販嘆了口氣,擺擺手,“他的家裏,現在只剩下三房妾。還得算上今天過門的這個。”
“之前的那麼些呢?”
“全都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說是難產,也不知道他高家的風水怎麼那麼不好,這麼多女子嫁過去都死了。”小販看著遠去的迎親隊伍,“這女子應該是外地逃難過來的人家,不知道內情。唉,也是個可憐的人吶。”
“高老爺的延年益壽秘法,就是跟這個有關?”王正隱約聞到了血腥的味道。那黃衣道人所在的門派,殺人害命,搜刮黃金,行事詭異得很。
“誰也不知道里麵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小老百姓只能胡琢磨。”小販開始收拾起了最後的桌椅來,“反正,自打他娶了小妾,就一天比一天地精神了起來。這裏麵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王正見他不再細說了,便站了起來,望著大街盡頭走去。很快,就遠遠地聽見了吹奏的聲音,趕緊快走兩步。
轉過街角,就看到了隊伍尾巴,往著一戶大宅子走去,王正趕忙往前追去。
突然,從斜刺裡走出來一個人來,一下子就衝進了隊伍,一把牢牢地攥住了抬轎子的杆子。
那文士一身洗得發白的長衫,頭戴方巾,腳上的鞋子也十分破舊,好像是個落地的秀才。此人面龐削瘦,臉色黝黑,一對眼睛卻明亮得很。
“你個讀書人,真是把書讀到了狗肚子裡了!”那轎子旁的婆子破口大罵,“我家高老爺的大喜事,你也敢橫上來衝撞!這樣的眼色也敢來要賞錢,真是嫌命長了!”
看來,這個婆子在迎親隊伍裡的地位極高,她一擺手,“來人,給我亂棍把他的腿給我打折!”
“且慢!”那文士腰桿挺直,朗聲喝道。“這朗朗乾坤,大街之上,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
“嗨呀?你攔撞我們老爺娶親的轎子,還敢跟我說一個理字?”婆子被他氣笑了。
“我且問你,你們這一行人,在大街上招搖過市,乾的是什麼事情?”文士問道。
“明知故問!這是我家高老爺迎娶填房的小妾!”
“好,既然是娶親,可遵從了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這六道禮制?”
婆子眨了眨眼,“當……當然!我家高老爺家大業大,會差了規矩嗎?”
“這六道禮制,自古相傳。但凡缺少一道,這婚事就結不成,你可知道?”
“老身的夫君,給高老爺家裏當了一輩子管家,這點事情我會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這婚禮為何偏偏在這黃昏時候才能舉行?”
婆子嫌他囉嗦,正要再次喊人趕開他。卻見街市之上早就聚集了一大幫閒人,圍著指指點點,便閉上了嘴巴。
“男女相合,天地人倫。這婚禮可是順應天道的大事,取的是陽往陰來之意。昏時正是陰陽交接之時,男以昏時迎女,故曰婚;女因男而來,故曰姻。”文士搖頭晃腦地詳細分說起來,“婚姻婚姻,由此得名。”
對方說得句句在理,婆子聽得張口結舌,半晌說道,“你囉裡囉唆說了半天,到底是什麼意思?”
“蠢婦。”文士哼了一聲,“既然是男迎女嫁,我且問你,這迎親的隊伍裡,怎麼不見正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