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鐵匠師傅聽王正問起，這才慢慢回憶起來。

    大概七八天之前，這處小鎮上來了一個陌生人。此人渾身都是深深淺淺的傷痕，衣服都破成了布條，任何一個人看到他，都會懷疑，受傷如此重的人怎麼還有力氣走到這裏，尤其是還揹着一套沉重的鎧甲。

    這套鎧甲塗滿水草和厚厚的泥巴，完全看不到本來的顏色。

    來到鐵匠鋪，此人放下鎧甲，站立在火爐旁邊，丟下一塊狗頭金，足足有一百斤上下。

    “只需要把這副鎧甲上的破損之處修復完好，這些金子就全都是你們的。”通紅的爐火映照著這個人的禿頭，也照亮了他貫穿胸背的巨大傷口。

    看著此人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尤其是幾處已經露出內臟的貫通傷，鐵匠知道他絕對不是一般人。好在他對自己的手藝完全自信，於是讓徒弟拉起了風匣，吹亮了爐火。

    他先讓人拿來乾布，擦掉鎧甲上的泥土，擦拭乾淨之後，鎧甲完全露出了本來相貌。

    這一身鎧甲，是一塊塊八角形狀的巴掌大小甲片拼接而成，每一塊甲片渾然天成，縫隙之間完全連刀片都插不進去。只可惜此刻上邊密佈傷痕。

    鐵匠拿起了錘子，走近了砧板，就完全換了個人。他熟練地把甲片放在火中煅燒，捶打，用捶打之後的熟鐵修補。

    折騰了整整一個時辰，甲片儘管被燒得滾燙熾熱，卻沒有一點點融合的跡象。那生鐵熔鍊之後竟然也無法與這甲片融合。正當鐵匠對自己的手藝產生了懷疑的時候，那人這才長嘆一口氣。

    “這一塊玄鐵，我本來打算用來淬鍊兵刃的。只可惜兵刃已經在這次大戰之中毀損。唉，救命要緊……”那光頭男子說著不相干的話，從懷裏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鐵塊來。

    鐵匠整天與這些材料打交道，接過之後，卻吃了一驚。這鐵塊十分壓手，重量比尋常的兩倍生鐵還要沉重許多。迎著光看去，鐵塊表面烏黑之中泛着一層藍光。

    這塊也不是純粹的玄鐵，而是玄鐵淬鍊過的鐵塊，硬度尚可。被精鋼製造的鋼銼摩擦之後，也會變成鐵屑。

    說也奇怪，那完全無法熔鍊的金色甲片，撒上碎屑之後，竟然從金黃的光澤之中滲透出赤紅的紋路，同時也變得像尋常鐵片一樣可以鍛造。

    如此折騰了一天一夜，經過幾次休息，那整套盔甲才修補完畢。在此期間，那個禿頭男人就一直站在那裏，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自己的盔甲，生怕丟失了任何一片甲片一樣。

    “之後發生的事，使我更加確認，那個傢伙根本不是人。或者說，不是尋常的人。”鐵匠說道。

    那個禿頂男子把全套盔甲檢查一番之後，滿意地點點頭，穿在身上。

    一瞬間，盔甲緊緊貼敷在他的身上，同時散發出金色的光暈。在光暈之下，這人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疾速恢復。

    “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那個本該出現的黃金級別的異類。”王正說道。

    “那麼多天之前他的傷就已經恢復好了，為什麼沒有對我們出手？”

    “有可能他去向那毀掉他兵刃的敵人尋仇了，也有可能他們每個人所守護的地盤不同。”王正分析道，“黑鐵負責巡遊外在河道，青銅負責鎮守泥沼，白銀守衛湖水，這個黃金，我懷疑他應該是帶著甲殼的烏龜一類的東西，守護湖底。”

    “我推測，那湖底，應該就是龍王的棲息地所在。”王正分析道。

    “的確，越是接近湖底，那些異類所吸附的龍氣越多。同樣的道理，守護湖底的異類也更加強大。”白初晴低聲說道。

    “既然摻雜玄鐵之後，金色的異鐵就可以容易熔鍊。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用玄鐵來對付這金色的龍氣兵刃與盔甲？”王正突發奇想，他回到鐵匠身旁，把這個想法提了出來。

    “不可能的。”鐵匠說道，“這金色的材料十分特殊，在玄鐵的結合之下，的確可以熔鍊，但卻只能熔鍊一次。而且……”

    鐵匠仔仔細細地檢視了白初晴的武器，又閉上眼睛回憶了一陣，“我可以肯定，在熔鍊的時候，新增的玄鐵越多，這鑄造之後的兵器越是威力巨大。”

    王正謝過這位鐵匠，這才與白初晴離開了小鎮。

    “咱們是去寧州看看那黑胖子大老爺，還是直接去找綺麗絲？”王正打趣道。

    “算算時間，綺麗絲照顧的那最後幾個陰魂也該徹底失去意識了。早點讓她從那座鬼城之中解脫出來，我覺得挺好。”白初晴對於答應別人的事十分在意。

    又經歷了一場大雪之後，二人沿著汨沱湖東部的方向斜斜向南掠出。大約六個時辰之後，白初晴發出一聲驚喜的聲音。

    王正低頭看去，腳下一片潔白的曠野之上，矗立著一座漆黑的城市。

    不可能整座城都逃脫這場大雪，除非這座城是一夜之間重新建造起來的。

    二人沒有選擇直接飛躍進去，而是從城外緩緩落下。

    已是夕陽西下之後，城門卻還是大敞著。

    “綺麗絲知道我們來了，這是在迎接我們呢。”白初晴高興地說道。

    王正笑著點點頭，眼看一路的辛苦就要得到結果了。

    “太不走心了啊。”王正打趣道，“這麼大座城市，居然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

    突然，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白初晴察覺到王正的異樣，趕忙走到城門邊上，仔細檢視。

    只見城門旁邊的牆壁之上，是一處拇指粗細的深洞，洞裡牢牢插著一根樹枝。

    王正的手指點在樹枝之上，然後平平地收回來，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這裏，原來是有看大門的守衛的。”王正說道，“只不過，他們被人剛剛殺死了。”

    白初晴看向對面的牆壁，也死死地插著一根樹枝。

    陰氣凝聚的人，也會死。只是死了之後，留不下屍體。

    “城裏出事了。”白初晴一咬牙，抽出了淬鍊之後的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