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王正多想，兩張八仙桌已經拼到了一起，幾個人熱熱鬧鬧地坐了下來，張大膽最會吃喝，早就點了十幾道菜，又讓小二抱過來一罈子十斤的水酒。

    當時蒸餾技術隨著葡萄酒剛剛從西域傳入中原不久，這北方偏僻的地方自然還是老式的低度米酒。十斤水酒也不一定能醉倒這麼多人。

    王正本來對這小二還在心生疑慮，突然看到了桌子上的筷筒，不由更加疑惑起來。

    這家店鋪在偌大的寧州城裏，坐落在主幹道上，不用說桌子椅子，就連屋子裏的地板，都是用上好的木料製成。每一塊地板，都足有三尺寬。可是筷子筒裡的筷子，卻是最為廉價的楊木筷子。

    這種筷子，只有在他吃油炸麥餅的那家早餐攤子上纔有人用。

    當時的筷子，都是重複使用的，沒有一次性筷子。楊木不僅太過鬆軟，容易折斷，而且在使用的時候很容易掉下木渣碎屑，並且太容易吸收汙水和湯汁，根本洗不乾淨。所以，稍微講究點的店鋪，根本不會用這種材質的木頭。

    張大膽卻是典型的老饕，他不計較這些器具，只關心菜品。很快，一道道佳餚端上了桌子。張大膽拿筷子指點著最中間的那個盤子說道：“這道菜是我指點店家特意做的，用麪糊裹了肉片油炸，外面掛上用麥芽糖和老陳醋調和的醬汁，又香又甜，比山裏的老蜂蜜還要好吃上十倍！”

    說著，就夾了一大塊，塞進嘴裏，吧唧吧唧地嚼得滿嘴流油。

    突然，他的嘴巴停了下來，把筷子插進盤子裡，又夾出一塊，放在鼻子前深深嗅了嗅，又在眼皮地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半天。

    “怎麼了？這肉不新鮮？”白初晴問了一句，自己也夾起一塊，丟進嘴裏。

    “這菜……的確不太對勁兒……”

    王正見他倆一邊說菜不對勁兒，一邊發呆，卻沒有把嘴裏的菜吐出來的意思，還在仔細品嚐著，不由也是奇怪。

    “唔……你嚐嚐……”說著，白初晴夾起一塊，塞進王正的嘴裏。

    熱騰騰的菜一入口，既不燙嘴，也沒有鹹香和甜味兒，只是覺得自己在嚼著肉，卻根本沒有什麼味覺，好像是在吃著一塊膠皮一樣。

    王正吐出了這口菜，仔細看了看，的確沒有什麼問題。

    “難道，我們這一路吃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了？把舌頭吃壞了？”張大膽撓頭說道。

    “都是你這黑廝，在蘆葦蕩裡撿的那些野鴨蛋什麼的不乾淨吧。”白初晴忍不住隔著桌子下邊踢了他一腳。

    “不可能，不可能我們幾個同時失去味覺……”王正警覺地一扭頭，喊過來店小二，讓他帶著自己去後廚看看。

    一般的飯館是不允許別人進入後廚的，但在十兩銀子的交易下，掌櫃的點了頭。張大膽跟著王正進了後廚，只見廚師忙得熱火朝天，爐灶上各色調味料翻飛，案子上的肉品也是十分新鮮。

    “這就不對了。”王正搖搖頭。

    “去他的大餐吧。”張大膽一跺腳，“咱們的肚子根本容不下這些山珍海味了大概，還是去吃油炸麥餅算了。”

    幾個人草草地結了賬，意興闌珊地回到了大街上。走了大半個上午，這才找到了一個小攤子。

    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站在攤前，路邊支了一口油鍋，滋啦啦地炸著麥餅。

    “老闆，來二十個麥餅，要熱的！”張大膽垂涎欲滴，拍著餓得咕嚕嚕之叫喚的肚子，瞅著鍋裡。

    餅子出鍋，他也不怕燙手，直接抓過來就開始啃。

    “吧嗒”一聲，餅子掉在了桌子上。

    “這餅子也不對勁兒了。”張大膽開始發呆起來。

    王正摸了一下，剛出油鍋的餅子，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熱氣。他又把餅子湊到鼻子底下，那餅子也沒有一絲的香味兒。

    他疑惑地看著那一鍋滾開的熱油，眼看著老闆把一張麪餅投了進去，“滋啦啦”聲音響起，餅子從白變黃，慢慢浮了起來。

    王正來到爐灶近前，一把就拔出了長刀。

    “正哥老大，餅子不好吃你也不能殺人啊！”張大膽咋咋呼呼地喊了起來。

    那老闆嚇得面如土色，愣在原地。王正卻把靈氣灌注左手，眼看刀身開始凝聚起周圍的水汽，然後裹上了一層寒霜。

    緊接著，王正左手長刀舉起，一下子捅在了爐火之上。

    寒氣仍然還在，但爐火也是仍然旺盛地燃燒著，絲毫沒有減弱。

    “不對。”王正收起了刀子，“這個城市不對。”

    “怎麼了？”白初晴緊張地湊到近前，兩手摸在了自己的刀把上。

    “這個城市裏的東西，好像都是假的。”王正吐出了自己以往都不會相信的一句話。

    “假的？……對了！”張大膽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我說哪裏不對勁呢，的確是假的。肉也不香了，餅子也不熱了，可不是假的嗎？”

    說著，他一把拍在了攤子旁邊的木桌上，“這桌子也是……”

    “喀嚓”一聲，桌子被他拍斷了一塊桌角。

    “誒？不對啊。要是假的，這桌子怎麼還是真的呢？”

    “按照道家的說法，這世上的東西，只是陰陽二氣所凝聚而成。如果修煉到了極高的境界，是可以直接用陰陽二氣化出世上的萬事萬物，同樣，也可以把世上的任何東西都化作陰陽二氣。”王正回憶著自己以往看過的亂七八糟的資料，“但這境界，可不是從練氣到化神，而是要達到化神巔峰才行。”

    “誰見過這樣的高手呀……你還是說說現在眼前的事兒。”張大膽打斷他說道。

    “眼前的事情就是同樣的道理。”王正向四周指了一圈，“這個碩大的城市，只有陰氣，沒有陽氣。東西有陰、冷、硬、軟的感覺，但是其他的暖、香等感覺就沒有。這裏的食物，陰陽不調和，就算吃下去，對身體也沒有好處。”

    “啊？”張大膽趕忙趴在桌子上，拿腦袋頂著桌子麵，使勁兒地摳起了嗓子，“我剛纔還吃了好幾口肉呢……嘔……”

    此刻，白初晴卻問道，“既然如此，那城裏的這些活人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