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悲劇不止
那個虛無的聲音卻還是沒有完:“你看看,還不止呢!”
這一次,姑娘姓白,心心念念一個人,愛了一輩子。
那一天,他站在月光之下,蕭蕭肅肅,一襲白衣如沐清華,皎若玉樹臨風前。
她立於他身後,淡眉微蹙。手中的綃紗幾經緊握,終於開口。
“公子是否已有了心上人,才拒絕與玉玠的婚事。”
他聞言,唇角浮起一絲淺笑。
心上人,何謂心上人,放在心上的人?還是困於心上的人?
“白小/姐多慮了,顧榭出生寒門,豈敢高攀,還望小/姐請大人另覓佳婿。”
高攀,他竟然說高攀,堂堂相爺竟然說高攀,這般拙劣不/堪的藉口。
他竟然連敷衍也這般不願。
她怔怔看著他的背影,還是這樣令她痴迷的弧度。從五年前的那一眼起,她便知道她這一生怕是再難脫身,這五年,她這麼努力地靠近他,小心翼翼地隱藏著這份情愫。她以為,她或許是不一樣的,起碼,她能夠站在他的身後,她是離他最近的那個女子。
她如同仰望神祇般仰望他。
顧榭,這個驚豔了長安城的名字,這個入了多少長安少女夢的名字,這個俘獲了她白玉玠的名字。
就在方纔,在宴席之上當父親執起她的手將她交付於他時,她以為她終於可以把這個名字纏繞進餘生。
可是,他的拒絕竟這般擲地有聲,堅決得令她心顫。滿堂賓客,他就這樣拂了她父親的顏面,不留一絲餘地,也這樣斷了她五年的執念,斷得徹徹底底。
她狠狠咬著牙,纔沒讓那滿腔的委屈與悲慟溢位眼眶,算是作為一個世家女子最後的驕傲了。
那作為一個平凡女子的驕傲吶,早已毫無保留地給了他。只是他,始終不屑罷了。
她才發現,這五年,五年不過她的一眼執著,一意孤行,一廂情願,而已。
試問世間女子的風華又抵得過幾個五年?
她轉過身,走進燈火闌珊處,任淚水傾瀉在那一層勻面的脂粉之上。
滿身繁華步入俗塵之中,
她不禁回首,已淚眼朦朧。而那個男子依舊站在月光之下,依舊是如松下風的挺拔風姿,似乎站了幾生幾世之久。
向長安,對秋燈,幾人老。
他不記得了,大概是太久了吧。
這是第幾個月夜,他站在這兒又有多少個夜,而她,又離開了多少個夜?
那個,曾說要陪他看一世月光的女子。
終究食言。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如今“華冠長安城,才驚昭陽殿”的男子曾經不過是一個連月光也看不見的少年。
那一年,他二十三歲,看不見雪,看不見月光,看不見一切,看不見她。
那一年,他二十三歲,一個被世家遺棄的棋子,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子。
那一年,他叫顧長安,一個被期許與帝都比肩的的名字,卻擁有低賤到塵埃裡的身份。
那一年,母親死在那個夏天,他的身邊只剩下阿笙。
那一年,那個冬天,他遇見她。
她輕輕拂過他額前的亂髮,指尖擦過他臉龐,帶著清苦的淡淡杜若香,令他想起他今生還來不及看最後一眼的女子。
“你便是那不聽話的顧公子了吧。”
她的語氣輕柔,夾著微微笑意。
傳入他耳中卻如佩環作響,玉碎磬鳴。
這是他二十三年來聽到的第一個對他如此說話的女子,沒有指責,沒有輕蔑,沒有同情,沒有哀傷,他感到自已被平等地對待,就像一個正常人。
即便多年後的他站在權利的頂峰,聽著他們的敬仰,倚重,詬病或者愛慕豔羨,就是再也沒有聽到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
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她,終究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