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發燒
風燭瀾頭皮發麻,見慣生死的她卻莫名不敢直視這小鬼的眼睛。
這種靈芝只能騙外行人。丞相為何要用這種方式來對習父下殺手呢?到底有何目的?
想不通,風燭瀾先將此事只好先擱一邊,帶著習溫玉原路返回。
次日傍晚,風燭瀾坐在院子裡‘吭哧吭哧’地洗衣裳,期間習溫玉幾次想來幫忙,風燭瀾對他的傷過意不去,讓他藉着日光乖乖在一旁看書。
這時,穂兒火急火燎地跑進來,興奮地道:“姐,出大事了!林員外府裡上上下下八十口人,一天之間,頭髮全都掉沒了!現在正閉門徹查,連鋪中的事物都擱置了,這下損失大了。”
“媳婦,他們可會查到你身上?”習溫玉又翻了一頁看向風燭瀾。
穂兒天真地眨了眨眼,而風燭瀾則是露出個意料之中的表情,頭也不抬地忙著手中的事,“那藥遇水則溶,單喝不成大礙,遇到唾液纔會產生危害,掉頭髮僅僅只是第一步,他們查不到的。”
既然想玩,那就讓他們玩個夠,遊戲開始了,哪有這麼快就結束的道理。
夜涼如水,風雨欲來,天色暗沉過後,雷雨如約而至。
風燭瀾蒸了幾塊土豆,端著稀粥關上搖曳的窗戶,隨後和習溫玉一起佈置碗筷,穂兒在炕上熟睡著,難得的融洽安寧。
可這片刻的美好很快被打破,又是一聲驚雷炸過,門口倒下個衣發全溼的女人。
“娘!”習溫玉定睛一看,忙扔下碗筷跑過去攙扶。
秋收將至,民間不太平,習母擔心後半年的指望,家中那一畝地裏的稻米會糟了賊人的毒手,就去守了幾日,這會是回來的途中淋了大雨受了寒。
風燭瀾給她換完乾燥的衣服,習溫玉則從外面翻箱倒櫃過後,捧著個塵封的酒罈子跑了過來,“媳婦,這是我爹生前最愛喝的靈芝酒,自從他病逝後,就被娘藏了起來,每每想念他便會拿出來小酌幾口。現在可以派上用處了,快給娘服下驅寒。”
“不行,習哥,這個絕對不能給娘喝。”風燭瀾見此心中忽沉,伸手去奪那酒罈,豈料爭奪之間,‘哐當’一聲,酒罈掉在地上摔碎了,棕紅色的酒液淌了一地。
習溫玉到底年紀尚小,神色不明地望著地上的酒,風燭瀾深吸口氣,已知事情藏不住,豁出去般咬牙道:“習哥,這酒裡,有劇毒。”
習溫玉猛地抬頭,往日熠熠生輝的眸子深不見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燭瀾已無收場的餘地,正色著他的眸子,將她對於這種靈芝的瞭解細細說給他聽。
“我要親自問他,我爹究竟礙著他什麼,竟對他下此毒手!”習溫玉咬著後槽牙,臉色在搖曳的燭光中晦暗不明,小手按在桌子上,那三條腿的桌子卻經不住他的舉動,瞬間散架。然而風燭瀾顧不上這些,轉眼間,怒氣上頭的少年就衝進雨幕。
“習哥,你且回來!我知道你意難平,可是這天下之大,以你現在的力量,就算尋到他,又能如何?!”這瞬間,風燭瀾看見他身後的寂寥,揭露這血淋淋的事實之餘,拽住他的衣服,卻被他連帶衣角都給扯斷掙脫,力氣大得驚人。
大雨傾盆而下,天幕劃過閃電,光影明滅間,風燭瀾環抱住他的腰,將他牢牢禁錮住,“習哥,你冷靜些,善惡到頭終有報,正義也許會來遲,但真相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浮出水面,倒不如沉下氣,韜光養晦。”
雨水打溼了兩人,習溫玉臉上早已分辨不出是淚水還是雨水,他覆蓋上那雙蒼白纖細的小手,想將其拿開,觸及她冰冷的肌膚後,轉而牢牢牽住。
“媳婦,我五歲就沒了爹。”他沉悶的聲音在雨聲中破碎,擊打中風燭瀾的心間,她於心不忍,寬慰道:“是,但你還有我跟娘,爹也肯定希望你安好,習哥,還不是時候,千萬不能意氣用事。”
習溫玉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響,雨嘩啦啦下著,天地間彷彿剩下這二人。
許是冰冷的雨水能夠讓人清醒,片刻後,習溫玉牽著她回屋避雨,他比她高了半個頭,看她時需要將頭低下,那雙往日熠熠生輝的眸子被濃重的陰鬱取而代之。
“媳婦,你說的對。”習溫玉手握成拳打在她身後的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咬著後槽牙道:“登高跌重必定更讓人無法釋懷,且先讓他逍遙自在,待我功成名遂之時,定要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人總是在逆境中才能迅速成長。
雨水不斷從他黝黑的臉上滴落,他分明是在笑,風燭瀾卻在這張稚嫩的臉上看到了恨意與堅定。
“阿姐,你快來,習嬸嬸額頭好燙。”屋內傳出穂兒焦急的呼喚,習溫玉和風燭瀾不疑有他,趕到炕前。
風燭瀾心裏清楚,習紅梅喝過少量的靈芝酒,器官損傷不可逆轉,再加上受寒,若是不能及時醫治,這次絕對凶多吉少。
她眸中微光閃過,再抬頭時,已是萬分焦急的神色,“夜路不安全,習哥你和么妹同去找大夫,我在這裏守著娘,你們快去快回。”
“恩。”習溫玉看她和習母一眼,帶著穂兒絕塵而去。
風燭瀾從空間中掏出顆通體冰藍的藥丸,咬碎吞下,又從地上撿起酒裡的藥渣,閉眼喂進嘴中。苦澀的味道瞬間在舌尖瀰漫。
藥丸是冰蠍子的毒液所煉製,靈芝的劇毒在這個朝代無人可解,那她就首當其衝,來個以毒攻毒,以血為藥引製成解毒劑。
“小鬼,算你運氣好,就當是我還你的人情。”
初次嘗試這樣危險的方法,風燭瀾等於是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胸腔內的鈍痛令她渾身戰慄,如小扇般的睫毛抖動著,冷熱交替間,她毫不猶豫地用鋒利的碎片劃開掌心。
“滴答,滴答——”
殷紅的血液注入習母喉中,風燭瀾熟稔地按了止血的穴位,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鼻間猛然涌出一股溫熱猩紅的液體。她踉蹌起身,重心不穩撞上炕,隨後眼前一黑。
“你們這幾個小娃兒,沒事淋雨做甚,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看啊,燭瀾這丫頭都將你帶壞了。”
“娘,為何在這件事上,你偏不信?兒子說了,這是個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