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永晝，有了月光’這句話是雷克大陸版的‘因禍得福’。

    29.副院長的招攬

    上午是歷史地理課，既然是喚獸師學院的課程，教的主要就是喚獸師這九百多年來的歷史，以及關於奇獸分佈的地理相關知識。

    授課的教授名叫賽姬．露西亞，是個年輕的女性，有一頭卷棕色頭髮，身材纖細，性格活潑。她第一堂課就將學生帶到戶外，當說著某些歷史上有名的人物時，她就將他們帶到那個名人的雕像邊(如果王宮花園裏有的話)，藉由看著雕像，讓人有身歷其境的感覺。而在戶外上課，枯燥的歷史聽起來變得像是藍天下的傳奇，讓人不再興趣缺缺。除了正史，風趣的露西亞教授也會說些相關的逸文軼事，這些故事通常特別精彩有張力，更能吸引學生注意。

    上完課後，莫陌相當佩服露西亞教授，她說她從多哈以來，第一次上歷史課這麼有精神，而且還是在長跑訓練之後，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不已。要是每個教授上起課來都這麼有趣就好了，她明知道這是種奢求，還是忍不住會這樣想。

    下午的古語課在王宮南殿的綺亞廳。綺亞廳又稱智慧廳，是以智慧女神綺亞所命名。在他們走去上課途中，經過院長廳時，發生了一件小插曲，他們遇到了雪音的喚獸師叔叔，也就是亞特魯．艾佛特侯爵，他當時正要去找院長。

    ‘你竟然沒找我這個叔叔當指導者！’這就是亞特魯．艾佛特見到雪音的第一句話，‘親愛的侄女！你知道我等你的申請表等了一整夜嗎？’他哭喪著臉說，在學生面前對雪音抱怨，一點幻獸教授的風範都沒有。

    這是莫陌第一次見到他，以前只有聽過他名字，據說他的個性很開朗，梅諾思村認識他的人都喜歡他。她仔細觀察眼前這個高大的人，他和艾佛特公爵一樣是金髮，不長的頭髮看起來沒有刻意整理，衣著和英帕修平常穿的差不多，差別在於他顯得凌亂了些；她還發現他雖然是哭喪著臉，可是他似乎極力不讓自己嘴角上揚，也就是說他其實努力在忍著笑意。

    ‘親愛的亞特魯叔叔，就算你不是我的指導者，我相信你也願意教我你所會的一切不是嗎？所以我選別的喚獸師當指導者，這樣除了你，我還可以多擁有一位老師，學習更多不同的知識，你說這樣不是很棒嗎？’雪音似乎早就想好說詞，不慌不忙地說著。

    亞特魯先是有些遲疑地看著雪音，不久就露出笑容，給了女孩一個大大的擁抱，‘當然很棒！不愧是我的侄女，能想到這麼聰明的點子！好，就這麼說定，你放假時一定要來找我，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部教給你。喔！當然，要讓你先認識琥珀，它是全雷克大陸最棒的幻獸！’他在雪音頰邊親吻了一下，‘我還有事要先走了，院長找我。’他離開前看了看站在雪音左右兩邊的莫陌和英帕修，‘你們一定是我侄女的朋友，放假時也一起過來，保證你們不虛此行！’他和他們兩個握了握手，然後就旋風似的走了。

    ‘你叔叔人很好的樣子。’莫陌說，能和英帕修一起受到邀請，她顯得相當開心。

    ‘嗯，他人是很好，只不過……有點怪。’雪音小聲的說。

    ‘哪裏怪？’

    ‘等你們和我一起去找他時就會知道了。’雪音嘆了口氣說。

    ‘好啊，我們什麼時候要去？這星期放假？’莫陌露出期待的目光問，她對亞特魯所說的幻獸琥珀很感興趣。喚獸師學院的學生一個星期排五天課，星期六日則是休假。

    ‘隔幾個星期再去比較好，’雪音慎重的說，‘不然叔叔會以為我們很喜歡找他，說不定會叫我們每個星期都去。而且這星期我想先去貝託城走走，好久沒來了，順便要買一些東西。你們要一起去嗎？’

    ‘我要去！’莫陌立刻就答應，這是她來到喚獸師學院後最想做的事情之一。英帕修原本不太願意去，可是在她們說也要找磊伊得一起，而且人多才好玩之後，他就勉強答應了。

    教古語課的耶夫斯．印地斯教授年紀相當大，他是個專職的語言學家，據說他研究古語已經超過五十年以上，全雷克大陸沒有人比他還懂古語。莫陌對他的印象是，他是個長得像顆枯樹般的老人，濃密的白髮以髮油往後梳起，臉上手上滿是皺紋，身體因為駝背的關係，看起來有些扭曲變形，不過他說話的聲音卻很有力量，給人身體仍很硬朗的印象。

    他一進教室也不管學生還在吵鬧，一開口就解說起古語與現在語的分別，‘……我們無從得知為何古代的雷克大陸人逐漸不再使用古語，只知道原因除了文字的發明與各族知識的交流，還包括列索法入侵的上古之戰。’他說的這些傳說莫陌大部份沒聽過，所以還能打起精神認真聽，但等到印地斯教授開始教起古語的拼音時，她的集中力就開始不聽使喚，意識踏著每一個拗口音節的步伐遠離，沉重的眼皮不由自主地闔上。

    ‘想睡的人站著上課！’半睡半醒間，她聽到有人大聲命令著，然後有人搖著她，‘不要。’她出聲抗拒，對應該醒來的念頭不予理會，她需要更多的休息，即使現在正在上課。她推開那隻搖著她的手，‘好痛！’突然頭頂被什麼敲了一下，她抱著頭醒了過來，眼前站著一個扭曲的身形。

    ‘女孩，站起來！’印地斯教授拉了拉她的手臂，莫陌被他扯得站了起來，老古語教授的力氣大得超乎她想像。‘你瞧不起古語嗎？還是你已經學會古語了？’印地斯靠得很近地瞪著她，乾枯臉頰的右半邊不時會抽動一下。

    ‘不……不……我沒有……不會……’莫陌往後仰，轉頭避開老古語教授兇惡的視線，不知所措地回答著。

    ‘那你怎麼不好好上課？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幾乎整堂課都在打瞌睡，其他人至少還會發覺他們在上課，你卻把這裏當做你房間一樣呼呼大睡！你真的想當喚獸師嗎？女孩，我看你還是回家睡覺比較好，你不適合待在這裏，你會讓喚獸師蒙羞！’印地斯毫不留情地說，說完他不再看莫陌一眼，走回廳前繼續上課。

    莫陌這時候已經完全醒了，她羞愧的低下頭，注視地板上繁複優美的花紋，不想看見同學們投來的目光，無論是同情、鄙視、厭惡或是沒有任何感情，她全都不想看見。她眨了眨溼潤的雙眼，想起了在梅諾思村的家、瑞迪歐慈祥的樣子、卡絲特淘氣友善的臉，還有那張貼在她衣櫃上的菲歐娜畫像，她突然好想回家。

    忽然坐在她旁邊的雪音站了起來，‘我叫不醒你，所以我陪你一起。’她俏皮的說。

    幾乎是同時，英帕修也站了起來，等雪音說完話，兩個女孩都轉頭看著他，‘我有點困。’他看起來‘精神奕奕’地說著。莫陌看了雪音一眼，兩個女孩得拼命忍耐纔沒笑出聲音來。

    ‘謝謝你們。’莫陌覺得剛纔那種沮喪的心情消失了，就像在陽光下消融的冰雪一樣，只有留下水流過的痕跡。兩位同伴各給了她一個微笑。這堂課直到結束，莫陌都沒有再打瞌睡，雖然她還是聽課聽得頭昏腦漲，但至少她勉強學會了一些拼音和幾個簡單的單字，而即使她被印地斯教授罵得很難聽，她仍然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教的不錯。

    ‘請利用時間複習今天上課的內容，語言是一種只有愈使用纔會愈精進的東西。下課！’隨著印地斯教授宣佈下課，學生們從綺亞廳一擁而出。莫陌邊走邊和雪音討論假日要去逛貝託城的哪裏，她聽說城裏有很多名勝古蹟，沒見過世面的她，幾乎每個都想去看看。

    ‘副院長好！’走到接近東側側門時，聽到前面許多學生叫著。薩米．方濟各站在一幅巨大的眾神對抗暗界之神達克尼斯大軍的畫像下，點著頭回應學生們的問好。方濟各穿著顯眼的天藍色長袍，身邊站著一個人，從第一班被調過來第三班的貴族男孩——喬德森．瑪替達，他比高大的副院長整整矮了一個頭。

    在他們經過方濟各身邊時，他叫住了雪音和英帕修，說要和他們三個貴族聊一聊，接著就將他們帶往位在二樓的副院長室。莫陌跟在他們後面，看著他們進入副院長室。她只能站在門外等候，暗自猜測方濟各找他們要聊什麼。

    副院長室的隔壁是教職員室，她從敞開的門往裏面看，雖然有許多張堆滿檔案的辦公桌，但裡頭看不到一個人影。大概都已經回家休息了，她這樣想時，一張面對著她的辦公桌後面有一個人抬起頭來，希爾頓．奈遜先生拿著他的紅色花邊手帕擦了擦額頭汗水，然後又繼續埋首在一堆檔案中，完全沒有發現門口有站人。

    莫陌發覺自己有點同情這個喚獸師，她在指導者名單裡有看過他的資料，除了經歷裡的喚獸師學院行政主管，其他幾乎是一片空白，擁有的奇獸也只有少得可憐的三隻，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眉頭深鎖忙碌不已的樣子。喚獸師似乎不見得都會有璀璨光明的未來，來到學院之後，她的觀念也逐漸的在改變。

    她走到走廊邊，從既寬又高、雕飾精美的窗戶往外看，在夕陽之下，王宮北殿和大理石廣場猶如沉浸在橘紅色美酒之中，一磚一瓦都反射著醉人的光彩。

    隔了一下子副院長室的門開啟，雪音和英帕修走了出來，他們的臉色看起來都相當不悅。莫陌和他們一起走出宮殿，在西斜的聖沃爾和祂斜上方薩萊的光芒之下，踏著一淺一深、一短一長的影子返回宿舍。

    路上，雪音說方濟各一開始只是問他們這幾天習不習慣學院的生活，後來則問起其他學生的情況，最後則問他們願不願意幫他一個忙，他說他會提供豐富的獎賞。

    ‘他要你們幫什麼忙？’

    ‘哼！他要我們當他在班上的耳目。’英帕修非常不屑地說。

    ‘什麼意思？’莫陌瞪大眼睛問。

    ‘他要我們注意班上的每個人，如果有人做壞事，或是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就要我們報告給他。’雪音解釋道。

    ‘呃，那不就變成告密者了。’莫陌想到她念多哈時曾被人誣賴為告密者，那時候真的好慘，要不是卡絲特保護她，還有老師幫她澄清，她可能會被同學們打一頓，但事後還是有好幾個人連話都不跟她說了。

    ‘所以我們馬上就拒絕了。’

    ‘但是瑪替達聽到獎賞後就答應了。’英帕修語氣輕蔑地說。

    ‘獎賞是什麼？’

    ‘方濟各說我們可以任選一個科目請他指導，他保證他可以讓我們學期末時獲得好成績，他還暗示我們所有期末測驗的題目都會先經過他批淮。’雪音說到這裏也開始顯得憤憤不平。

    莫陌想了一下才想通方濟各這樣說的意思，‘這樣不是作弊嗎？’她驚訝地說，喚獸師學院副院長竟然拿作弊來當獎賞，這實在太過份了！

    ‘以後我們要多注意瑪替達，爲了這個獎賞，我想就算要他偷別人東西他也會肯做。’英帕修似乎打定主意要盯緊瑪替達的樣子，口氣堅決地說。

    30.塔普

    隔天，晨曦下，莫陌努力地完成體能訓練中的體操，雖然她還是最後一個完成，但她很高興做完後她還有時間吃早餐。用餐中，她看著碧安卡一直找話題和陪她們晨練的英帕修閒聊，心裏實在很佩服她有辦法一直說個不停，明明英帕修幾乎沒有在說話，只是禮貌性的點著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