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夢終究醒了
謝黎蹲坐在門口,心底酸楚難安。
他這姑娘半輩子勞碌命,一個女娃娃獨自在闖蕩未必比那些男子弱。
他不求晚姐兒的郞婿如何大富大貴,只求能來個知心的,呵護晚姐兒半輩子。
可是如今來的那個俊秀的少年卻不是姐兒的郞婿,而是個奴僕。
雖是驚訝,可是一個在自己大婚之日,讓一個奴僕過來迎接?
這心定姐兒下半輩子的能夠完度一生的人,可是他卻又不知道如何跟姐兒說。
這是姐兒自己的選擇,她也是爲了這個家,爲了她自己。
他沒用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晚姐兒這輩子就這樣毀了。
他的乖巧的女兒啊。
謝黎滿心愧疚,更甚想起林氏,如果她知道他們的晚姐兒明日出家的話,她會不會徹夜難眠?
謝晚收拾好婚服,準備跟謝黎說一宣告日跟著一起去陸府。
畢竟三年之約中,陸之硯會給她爹與辰哥兒找個房子住在他們附近,不僅她要和這謝家脫離,也要帶走他們。
不然謝王氏又會重蹈覆轍了,爹的耳根子太軟了···
只是出來沒想看到謝黎頹廢的模樣。
三十出頭一點的大叔,黑髮中隱隱冒出幾根白髮,眼底還殘留著恨與淚,懊悔與自責。
謝晚裝作不知,坐在一側輕聲低問,“爹,怎麼了?傷口復發了?”
“沒,沒,姐兒怎麼不早些睡,明日可是你的大婚。”謝黎收回了淚,強忍住情緒,努力擠出笑容。
他這要笑不笑的容貌有些醜。
謝晚並不怪謝黎,畢竟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是謝黎這一生把忠孝看得太重了。
自己現代人的思想未必能通徹他的迂腐,但是在毀滅之前,她會好好地把人鎖在身邊。
這是她對這個身體最後的優待了。
如果謝黎再一次回來的話,那麼她應該會放棄的。
“爹,明日跟我走吧,我與陸公子說好了,你們也是我的嫁妝裡,以後便是與謝家無關的。”
這牢籠總該要毀的。
謝黎看著晚姐兒淡淡的面容,一年多,姐兒變了,長高了,也變得更好看了一些。
也通透了一些。
只是他不能走,謝父對他的義,他要還的。
“我們姐兒怎麼長這麼快,當初還是爹爹手上那麼一小點,現在都也要成婚了,嫁妝什麼的,怎麼能算上我們,這是累贅不是嫁妝,你勿要胡鬧。”
謝黎抿了抿唇角,淡淡道。
隨後見著晚姐兒面上有些不喜,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姐兒,爹不能跟你走。辰哥兒你可以帶過去,但是我必須在這兒。我不是謝家的人,但是你爺爺卻也養了我這麼多年,你大伯一家去了杭縣,你小姑又···雖他們有眾多不好,但是這養恩大於生養。”
“你這大婚放心好了,你爺說只要他在沒人會有壞心。”
“我也知曉你定會怨我,但是我與你爺約好了,一年之約,只要一年,這一年我們也還會相見的,一年後爹爹把情誼還了,也就與謝家村再無瓜葛了。”
謝黎淡淡道。
一年之約。
一年很快,也足以他學會很多東西了。
他的記憶似乎正在慢慢恢復,原來他是京都人。
只是現在這身份不會與姐兒說,等一年後再找個合適的時機再說。
又或者可能永遠不說。
京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那是個吃人的地方。
原本因為姐兒的婚事填滿了那血腥的夢,如今靜下心來,纔開始心中打算。
“好,一年,爹,只一年時間。”謝晚開口,目光卻是看向天空。
一年可以做許多的事情了。
謝黎淡笑,目光看向晚姐兒的面容,她的大部分的面容相似自己,小部分纔像她娘,可是總體卻更像他記憶中那個護著自己卻滿身是血的男人。
他的三個孩子之中,只有晚姐兒更似那人的脾氣,而辰哥兒與自己模樣更像那個男人。
謝溪的大部分像極了林氏。
可是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曾經失去記憶,他可以不斷地容忍,可是如今卻不一樣了。
他這些年的孝義已經用盡,對於謝王氏如若不是看在謝父的面子上,謝黎想,讓她嚐嚐自食惡果的滋味。
曾經有過,不過被他強制壓了下去,如今找回了記憶,身體裡那流淌的那人血液,似乎又在沸騰起來。
夜,漸漸暗淡下去。
因明日晚姐兒的大婚,謝黎雖不滿晚姐兒的郞婿,但是他知曉姐兒對這郞婿是有期待歡喜的,他只能如意。
如果姐兒有那麼一天不如意,那麼他想他一定會拼了命將姐兒帶回來。
翌日。
天微微露白,謝晚就被陸家送過來的喜婆左右擺弄,洗澡,淨麵,換上新衣,畫上新妝。
這是她第一次結婚。
三十三歲加這意外在異世待得兩年,三十五年,第一次結婚。
感覺很新鮮也期待。
昨夜很遲才睡,第二日又早起,可謝晚卻毫無睡意。
她看著眼前的人一批換著一批的擺弄,曾經厭惡繁瑣的人,此刻卻又希望更慢一些,更繁瑣一些,她想看得仔細些。
此後這可能就是她最後一次的婚姻了。
三年後,兩相別離,她不會再成親了。
二婚在這裏是要被辱罵的,雖然她不介意,但是她更希望獲得平凡一些。
“姑娘真漂亮。”
“是呀,我也是第一次給這麼漂亮的姑娘淨麵。”
“郎君有福了。”
“聽說郎君更俊美呢。”
“真的呀。”
“···”
外側間的人小聲的嘀咕都入了謝晚的耳。
別人羨慕她。
可是她並沒有覺得很歡喜。
她對著成親只是覺得新鮮,而且他們這婚姻是有期限的。
三年。
前三年的羨慕,到了三年後也許都不會這般的羨慕了。
“落蓋頭。”
喜婆一號嗓子出來,龍鳳蓋頭已經撒在謝晚的額頭上,逐漸遮掩了眼前的所有的視線。
謝晚安靜的坐在床邊等待著外面的聲響。
喜婆說,等著外面的第一聲炮竹響起來之後,郞婿就會闖進第一扇門。
第二聲炮竹是郞婿進入閨房。
第三聲炮竹是郞婿用紅繡球牽扯著新娘子踩著一路的紅布簾進入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