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管你的事，要怪也怪當家的自己。嗚嗚嗚，哎呀呀，這天殺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們？”謝老太邊擦拭著眼淚，一邊哀嚎著。

    對於在一旁不斷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謝老爺子的謝冬沒有過多的注意，她想要的不過就是謝老爺子在世雖沒有留下什麼銀子，但是也不能留下禍端。

    謝冬垂眸，掩去眼底的嗤笑，這老婆子倒是精，就是不知道謝大哥若是知道自家婆娘這般沒有看重他的死，會不會從棺材裏麵跳出來。

    他也掃視了周圍一圈，老大倒是沒有任何什麼表情的，畢竟這謝習對於大房非打即罵，本身就沒有什麼感情，加上謝林本就是個涼薄的人，哪怕是這為他們一家付出最多的謝婆子死了，大房也不會傷心難過的吧。

    剩下的老二和老三倒是真的感傷，謝冬抿了抿嘴，看著謝黎掃向自己的目光，頓了頓，“阿哥也是爲了這個家好，原本是贏了許多的銀子，只是沒有想到後面的越賭越虧，我勸過他，但是阿哥的性子，大嫂你比我清楚地多，對吧，如果當時我再堅定一些，也許阿哥就不是這般了。”

    說著，謝冬滿臉悲憤隨後自責，故意不去看謝黎看過來的眼睛，這個謝家聰明的沒有幾個，但是讓謝冬怕的人倒是有一個的。

    畢竟曾經是見過謝黎一人抵十的場面，想著自己的這個小體格，怎麼都覺得有些可怕的。

    “這天殺的，怎麼就賭博了呢，他不是···”謝婆子說到這兒都說不下去了，枯黃的面孔突然微頓，睜著突起的眼眶看著謝冬，“是不是欠債了？這可是他欠的，跟我們無關的，再且人都沒了···”

    “老嫂嫂說過了，老哥就是賭了一些，輸了慘血不小心一口血沒上來，欠的銀子也不多，就十兩銀子的。”謝冬避開謝婆子的長篇屁話，自家男人死了，還在想著銀子的事情，真真是個吝嗇的。

    恐怕謝習到了地獄都會不安寧。

    “十兩銀子？哎呀呀，你這個殺千刀的，銀子不留到罷了，還虧欠那麼多，你讓我們這孤兒寡母怎麼活呀？嗚嗚嗚”

    謝老婆子聽到十兩銀子的時候，雙目已經瞪圓了，他們哪裏來的十兩銀子，這可是夠用他們花銷一年的，這老不死的怎麼落下這麼大的銀子給他們還？

    剩下的長子長女們全部愣了。

    謝林先是一愣，隨後滿眼厭惡還有低冷，反正父親不喜歡他們這一房，自此這銀子不給也是理所應當的，只要他好好地跟著孃親磨蹭一番，讓著三房出。

    謝蓉本就被謝婆子趕出了家門，但是對於這個爹爹，她本是歡喜，但是一時間欠下了一筆大的花銷，整個人愣住了。

    她自己在婆家本就不如意，這銀子萬萬拿不出來的，抬眸掃向大哥，見此目光都拋向三弟，且眼底閃過一絲精光，謝蓉心底瞬間冷意四起。

    他們定會把這欠下的鉅債拋在三房的頭上。

    謝黎向來老實又孝順，但是···

    謝蓉的目光掃在了謝黎的剛毅的側頰以及那寬厚的背，眼底閃過複雜的光芒，最後終究還是低頭不語。

    謝黎抿了抿唇角，餘光看到了謝冬的時候，眼底閃過疑慮，爹爹從來不喜賭博的，就算是喜歡也絕不會痴迷到這地步，謝冬這個人，是不好心的。

    只是謝婆子並沒有發現，只是一個勁的哭泣，拉著小女兒謝月的衣角猛地擦了擦面頰，還不忘哭訴咒罵死去的謝習。

    身後弔唁的人一個接一個，將眼前的一幕盡掃眼底，對於這三房就更加的同情，以至於謝晚換上了白綢，剛出去接收到一大波的同情的目光。

    謝晚無視那些同情，自顧自的做起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在這一邊始終垂眸，未曾抬起。

    守夜的時候，大房謝林早早地睡了過去，暗黃的燭光落在紅著眼眶的謝黎面上，多了幾分的憔悴。

    爹，你去吧，家裏麵還有我們，您去的太急，如果真的有冤情，一定要託夢告訴我們。謝黎燒著紙錢，心道。

    他不相信爺會因為賭博而被人打死，賭場有規矩，欠多更好，怎麼可能因為區區十兩銀子而把人打死的，這句話說給娘他們倒是信得，但是曾經在外邊飄蕩了一些的謝黎，終究是保持著懷疑。

    謝冬這個人，並不可靠。

    他從成年後就不喜這個謝冬這個人，哪怕謝冬對自己很好，但是他就是不喜歡。

    “爹爹，吃一點吧，明天還得早起抬棺。”謝晚端著稀稠的糊糊走到謝黎的面前，跪在麪糰上低聲道。

    隨後看到躺在一邊睡得香甜還砸吧著口水的大伯，終究是沒了好的印象。

    自家親爹死了還能睡得這麼舒心的，也許真的只有大伯這個人了。

    謝黎喝了半碗糊糊就再也沒了胃口，見著晚姐兒柔潤的面頰頓了頓，比起在家的那幾天，出去倒是真的養好了，只是娘若是見了，定然會罵姐兒的。

    此後再也沒了人保護他們了。

    想到這兒，謝黎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冬風微微掃來，掃在了面頰，身旁的小人兒抖了抖，“快些回去吧，別又傷了風寒。”

    謝晚看了看爹爹，額角被拍了拍，“快些回去吧。”

    “嗯，那爹爹自己也注意一些。”謝晚收了碗，半掩著門遮擋著吹向正屋的寒風，緩緩離去。

    回到了西屋，弟弟妹妹早已經睡熟，林氏半坐在炕上，柔軟的手拍打在軟妹兒的身上，一下又一下。

    謝晚進去的時候，關緊了門，隨後緩慢的走了過去，將著之前從李燁那裏取來的銀子放在了林氏的手中，低聲道，“這是讓孃親收著，辰哥兒的私塾的費用還有軟妹兒的吃喝的，您先收下，若是以後救急，還有些銀子傍身，到時候也方便些。”

    她本是就是認真的，畢竟讓自己知道，鎮上她一定還得走一趟，但是究竟待有多長的時日自己也是不知道，但是爲了能躲避一時便也是好的。

    三房本來就沒什麼銀子，到時候她害怕奶那邊會出什麼么蛾子出一些骯髒的主意打在三房的頭上，這銀子也就專門拿來備用的。

    但是林氏終究是沒有見過這麼多的。

    大女兒一時間拿出了十兩銀子出來，任誰都覺得驚訝的。

    這才短短的時日，姐兒養的好了些，回來竟然還帶了那麼多的銀子，這讓她並不高興，反而多了幾分的恐慌。

    這銀子從哪裏來的？

    姐兒在鎮上做什麼拿到了這麼多。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去想什麼，看到這麼多的銀子，作為人母總會往著最差的方向去想，她不僅害怕更多的是擔心。

    謝晚看著林氏眼底甩過來的神色，知道她是想多了，告知她自己遇到了好人之後，敷衍了幾句，又讓她早些睡了。

    林氏在一邊原本還想著問一些，謝晚早已經爬上了床，背對著她很快傳來緩慢而悠長的呼吸聲。

    姐兒長大了，終該是最好的，但是近來卻有些好運了，終究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想到外邊的男人，林氏抿了抿，最終還是選擇相信。

    謝黎哥也都從來沒有說些什麼，他看人看得比自己明白，既然他都相信姐兒，那麼自己也會全力相信姐兒的。

    終究是自己的孩子，心性如何，她還是知道的。

    翌日。

    謝晚醒來的時候，外邊已經大亮，門口稀稀疏疏的響聲傳入耳中，旁邊的小聲的低泣，讓人不喜。

    她側眸掃視了炕頭上的，除去林氏，兩個娃兒加上自己都在炕上睡得香甜，謝晚先是起來，剛下了床，身後就有了動靜。

    謝辰揉著眼睛，面色恍然的看著自家大姐，抿了抿嘴，想要說什麼，只是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多了幾分厚重的鼻音。

    “阿姐，爺要出殯了嗎？”

    謝晚原本想要讓他再睡一會，聽到他這麼問，頓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嗯，你要起來看看嘛？”

    畢竟是親爺，小孩子也終究是小孩子，謝晚抿了抿嘴，他們終究是有血緣關係的，雖然自己不知道之前這個爺對於辰哥兒好不好，但是首先對於三房好也就好了，他們這一房都是有情有意的。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並沒有阻攔謝辰。

    兩個人洗洗弄弄去了靈堂。

    開了棺親人見了最後一面，隨後合上，釘子在木頭上不斷地敲擊著打在謝晚的心頭，一陣又一陣，心口也隨之有了節奏，而且還附帶這疼痛。

    上輩子自己見了父母的最後一面嗎？

    好像是沒有的，當時大家都出事了，自己又小，所有的後事都是家裏麵的親戚辦的，最後她只是站在遺像前看了許久許久。

    他們都說自己是最堅強的，卻也是沒心沒肺的，沒了家人都不掉一滴眼淚的。

    只是沒有人知道在那醫院的那幾天，她幾乎哭的要斷了命的。

    如若不是哥哥那般告訴自己，他們走了，不會再回來了，眼淚只能是給他們的，他們要帶走自己的眼淚作為紀念，所以不要哭，哭泣的話，他們也會疼的。

    她不想爸爸媽媽疼。

    所以她從來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