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塵的心頭涌上一層明悟，他的心境就彷彿一塊長滿稜角的石塊，此刻被打磨著，逐漸光滑明亮，越發圓融。

    神魂觸碰到了某一種神秘的境界，肉身不動，端詳自若。靈魂神遊太虛，領悟大道法則，識海之中神通和道法的靈光越發通透。

    一篇篇功法，一道道靈訣，各種武技術法，雲無塵在大千永珍塔中彷彿都看到了真實的推演。

    伴隨著道音嗡鳴，存在於虛幻與真實之間的他，此刻都受到了來自亙古不變法則的影響。

    雲無塵仔細聆聽，這塔音中包含著天地間精妙的道與理，讓他受益匪淺。

    漸漸地，對於道法與數術的感悟，都化作了點點印記融入到他的元神，只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彷彿就已經將自身所有的神通功法再次驗證了一遍。所創的氣天下變得更加深奧與圓滿，甚至就連其它神通的猜想，現在都好似有了點點頭緒。

    雲無塵如在夢中。那彷彿只有聖人與仙神才能夠吐出的道音讓他的身軀，靈魂，意念等共鳴了起來，他的靈覺在這股道音塔嗡之中不斷的延伸開去。

    就在雲無塵沉浸在這一種美妙的境界之時，隱隱約約之間，心頭突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那種感覺，就彷彿這天都要裂了開般，讓人有股強烈的沉重感。

    睜開雙眼，一切依舊。

    景色燦然如畫，端坐之地，似立於九天之上，可觀世間風雲。

    溟峰上下，長滿了奇花異樹，靈泉涓涓，雲間雲海翻涌，霞光如萬丈匹練一般灑下，與雲霧繚繞，交相輝映。

    這一次，是川溟對自身修煉之路的驗證。

    他將之前得到的混沌之石，融入了大千永珍塔，增其本源，強其世界，加快了大千永珍塔形成。

    混沌衍萬物，是一切事物的來源。

    對於大千永珍塔這類法寶，帶有混沌力量的寶物，是加快其孕育不可多得珍品。

    大千永珍塔被川溟煉化帶出秘境後，一直被川溟用自身精氣孕育溫養，但這個過程無疑極為緩慢，有了這塊混沌之石的幫助，大大加快了孕育的速度。

    而且經過這麼久的淬鍊，大千永珍塔已經和川溟魂命相連，成爲了川溟的本命至寶。

    所以在孕育大千永珍塔時，川溟的實力也在增長。

    《劍為胎》確實是驚天動地的法門，將幾種方法利弊完善後，川溟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藉以大千永珍塔，將大千永珍塔當成自己的丹田，同時煉化大千永珍塔，將自己與之相融，做到己為塔，塔為己。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甚至因為大千永珍是天地蘊成的法寶，不需要再像《劍為胎》中第一種方法所記載的，爲了彌補缺陷，不斷地熔鍊其它天地靈物，完善這個後天淬鍊的丹田。

    它可以像先天丹田那樣，陪修煉者共同成長。

    差別就是，修煉速度要比常人慢上許多，畢竟大千永珍塔裡可是有著一個世界，雖然這個世界還在衍化，但也因此，大千永珍塔需要龐大的能量來助其增長，在世界本源增長後，才能反哺修煉者。

    所以，川溟的修煉之路任重而道遠！

    當然，若是多幾件像混沌之石這樣的寶物，川溟還是能加快修煉的。

    這一切都要看老天爺幫不幫他了。

    將混沌之石完全熔鍊進大千永珍塔後沒多久，一件事的發生，打破了川溟原本平靜的修煉之路。

    而這，也是雲無塵感受到心悸的來源。

    一封屬於煉氣士宗門的邀請函，送上了明劍道。

    沒多久，作為掌教弟子的川溟和蘇珞瑜還有其他一些長老弟子，共同前往了當今煉氣士最強的勢力，天道宮！

    雲無塵記得，天道宮這個名字，似乎是那個在中古時期，一統滄溟界的勢力的前身。

    那個勢力震古爍今十萬年，鼎盛中古無人逆。

    在滄溟界浩瀚史詩中，有著極為璀璨的一筆，人族自此才奠定滄溟界正統的之位，佔據天地靈氣與山川地脈最為富饒的九州大地。

    那個勢力，雲無塵相信任何滄溟界後人都不會忘記。

    天庭！

    與天道相隨，蒼穹為府。居九天，俯滄溟，望星空明月，手握世間星辰……

    地獄深處造人間，幽冥過客，掌輪迴，主生死，入九幽鬼域……

    在川溟離開的那一剎，雲無塵突然感覺到一陣驚天驟變，氣象常理混亂，蒼穹欲裂，大地怒吼，世界都扭曲成不規則般。

    “你可以離開了……”

    在雲無塵不知所措間，未來川溟悠悠一嘆，現出身形。

    “這是你唯一離開的機會，這次不走，下次想要離開，你必須要參悟《三靈問道》第三層，得到掌控夢境的能力，這樣纔有可能勘破這個夢界。”

    “這個世界為什麼會這樣，你又會怎麼樣？”看到未來川溟出現，雲無塵快速問道。

    “我說過，這個世界是以我的記憶為本源創造出的，但我創造這個世界時，我本身的靈魂就已經不全，記憶被打散。能成功創造出這個世界，很大程度上是託了《三靈問道》演化夢境的能力，但一個世界，只能有一個人修煉《三靈問道》，我死了，所以《三靈問道》纔會被你得到……”

    未來川溟揹負雙手，目光悠悠，望著不遠處混亂的天地。

    “至於這個世界為什麼會這樣，那是因為，這次天道宮之行，我得到了《三靈問道》。”

    慢條不紊的將一切徐徐道出，未來川溟面色平靜，目光朦朧，看不出什麼。

    無論他是什麼身份，有什麼實力，也改變不了他早已隕落的事實，當前留下的，不過是他的一縷執念。《三靈問道》再怎麼神奇，也終究不能讓他死而復生。

    “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嗎……”

    瞭解了情況的雲無塵，也平定下來。

    經過了夢界將近二十年的洗禮，諸多的人情事故，以及原本世界的經歷，他變得更加成熟，已無了當初的稚嫩。

    《三靈問道》作為天外降臨的天書，其中的特殊法則，規定了一個世界只能有一人修煉。在一人未死時，另一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奪得這道傳承，除非有人強大到可以扭轉其中的秩序。

    雲無塵是從未來川溟的記憶中得到《三靈問道》的，其實在他得到《三靈問道》時，未來川溟與之相關的傳承與記憶都應該會消失纔對，但由於未來川溟的部分靈魂本源和雲無塵融合，兩人可算是兩個生命，也可算是兩個人結合後新的生靈，亦可算是雲無塵得到了未來川溟的傳承。

    因為這其中複雜的關係，未來川溟在雲無塵得到《三靈問道》的傳承後，依然可以保留《三靈問道》的部分力量，但這一切，終究要歸於虛無。

    在川溟前往天道宮的這一段經歷，這個夢界是無法演化出來的，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都要終結了。

    川溟得到《三靈問道》的那一段記憶，就是這一切結束的終點。

    “沒錯，從哪裏開始，從哪裏結束！”

    未來川溟點點頭，接著有些詫異的望了雲無塵一眼，“沒想到你竟能想到這一點。”

    “呵呵，經歷了這麼多，總會成長的。法不傳二人，這次後，你和《三靈問道》的一切關係都會被斬斷，你還會存在嗎？”

    雲無塵符合著淡然一笑，心緒卻是沒有太大的浮動。

    接著他想起了一件事，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本身就是我最後一縷執念，我以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存在，就是爲了在看她一眼，如今，早已沒了遺憾……”未來川溟聞言，神色一頓，遠遠地望著身形逐漸迷糊的身影，嘴中似嘆息著道。

    “這次離開後，我的記憶會化逐漸被你吸收，爲了防止你承受不住，我將記憶分成了三部分，你這次可以吸收一部分，還有兩次，分別等你《三靈問道》跨入第三層和第四層時再吸收吧！”

    “好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未來川溟側身，與雲無塵相對而視，嘴角含笑，目光溫和。

    此刻，他整個人彷彿都昇華超然了般，盡釋了世俗牽掛。

    “那個，你和秦帝一最後戰鬥了嗎？結果怎麼樣？”

    猶豫了一下，雲無塵問出了一個，不，應該說在這個夢界裡唯一關心的事情。

    “哈哈哈～，多謝雲兄，雖然你我相隔萬古，輩分更是相差甚遠，但若是身在同一時代，你我必然相交甚歡，成為一對知己……”雲無塵話語落下，未來川溟表情很是奇怪，恍惚、惆悵、緬懷、暢意種種情緒都能在臉上尋到，顯得有萬千感慨。

    最後，他道了句，“只恨君不能早生萬古啊！”

    說完後，他緬懷而笑。

    這一笑，倒是令雲無塵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有這一問，自然是關心川溟的未來。

    在夢界與川溟生活的這十幾年，有時他附身在川溟身上，甚至會把自己當作川溟。

    有時候，他都懷疑，川溟是不是前世的自己？

    “玄水湯湯，其志未央；大風起兮，帝者無疆……”

    “身埋故兮，庇守遠方；有一人兮，浩蕩閶長……”

    “玄鳥兮，天降；龍魂兮，過往…守土兮，闢疆；立武兮，葬川……”

    “與君灑酒天傾外，祭奠先賢墓道人。將江山傾覆，只為信仰。墓棺立陪伴，王座前等候，入了九幽……”

    “再起時，文壇鼎盛，自然無我，一曲高歌逍遙遊，寫下中古人間世……”

    “川前望斷輪迴路，執掌地府代命天……”

    未來川溟沒有回答他，而是奮起長歌，悠悠盪盪的聲音，似乎敘述著他的過往，也恍若在感嘆人世沉浮，史詩濤濤。

    沒多久，雲無塵感覺到整個夢界天地，以及自身所處都化作泡沫般，碎散流失，虛無湮滅。

    再然後，空空洞洞，魂似遨遊太虛，緊接著，久違的熟悉感襲來。

    ……

    在雲無塵離開後，未來川溟並沒有馬上隨著這一切而消失。

    他傲立虛空，泰然自若，目光深邃似穿過了萬古，看見了那個他一直難以忘懷的身影。

    久久不移，身子逐漸虛無，直到最後他快要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他才一聲嘆息。

    “今生有悔，辜負紅顏淚，若有來生，為伊踏遍萬水千山……”

    ……

    “多麼希望…有來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