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市的夜市亮著燈，食物的香味**著深夜路過行人的胃，總有些行人會在這個下著淅瀝下雨的夜晚坐在溫暖的烤攤前，點一瓶啤酒和烤肉，邊吃邊看雨淅淅瀝瀝地從天空降下來。

    藍海市靠近大海，雨水充沛，繁華至極。夜市在破舊的老城區當中，總有些空腹的而又無處可去的獨自一人來這吃東西，感受著這座城市的繁華和孤獨。

    何樂羽點了一大堆烤肉，反正也不是他付錢，張威坐在一邊賠笑。這個時間點大餐館都關門了，他們只能來夜市裏找些吃的。

    對於軍部優待俘虜的政策何樂羽表示恥笑，他可是剛醒過來就有人要鋸掉他的腿。雖然不至於殘疾可疼痛是在所難免，偏偏他還是個怕疼的人。

    小時候吊個鹽水也要哭半天，以至於醫院都不敢讓實習護士來給他扎針。那時候管家就會安慰他吊完鹽水帶他去吃冰淇淋，何樂羽才能安靜地吊玩鹽水。

    人都會怕疼的吧？

    對於軍部何樂羽不問張威也不說，只是告訴何樂羽軍部並沒有要他死的心理這傢伙也就不管那麼多了。

    才幾個月的時間經歷了不少生生死死，何樂羽也知道有些事還是要順其自然的，雖然現在他看起來確實有很大的機會逃走，但誰知道暗地裏藏了多少軍部的人？

    興許他才跨出幾步就會有五六個大漢跳上來把他死死壓在地上，逃走只是徒勞，既然如此還不如好好享受這頓宵夜。

    張威萎實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他出賣了何樂羽的位置，作為朋友這種背叛確實令人難以接受。

    何樂羽也深知自己是案板上的魚肉，何必去和刀俎計較？

    老闆很殷勤，烤肉很快就上桌，香味令人食慾大開，何樂羽本來就肚子空蕩蕩，現在也顧不得形象，抓起來就往嘴裏塞。

    張威去問老闆要了兩瓶啤酒，用牙咬開瓶蓋。

    “我還以為你吃不慣這種東西。”張威笑道。

    “以前吃過的。”何樂羽輕聲說，“那時候我老爹不怎麼管我，所以我晚上總是偷偷跑出來，餓了就在路邊攤上買東西吃，吃完了回去打遊戲睡覺。”

    從富家公子忽然間一無所有，甚至連命都不一定能夠保住，大概很多人都會接受不了纔對。可他在何樂羽身上看不出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不在乎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何樂羽的動作很快，幾盤烤肉很快就吃完了，然後他抓起旁邊的啤酒，一口灌了下去。

    “難過就說出來吧，怎麼說我們也有好多年的交情。”張威撓了撓頭。

    他知道何樂羽心裏不爽，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會不爽，就像被人狠狠在心上紮了一刀，你返回去想還給他的時候卻發現那是你最好的朋友乾的，你們當初連內褲都能換穿......

    沒地方出氣纔是最難受的，憋在心裏遲早要給人撐炸！

    何樂羽笑出了聲，然後又喝了一口啤酒道：“我不難受，這有什麼難受的？”

    “騙鬼呢吧？要是我給人騙了不得把他家祖墳給拋出來然後跳舞慶祝麼？”他忽然間沉寂了下去，知道說這樣的話有些不合時宜，怎麼說怎麼感覺把自己給賣了一樣。

    好在何樂羽不知道他家祖墳埋在哪......

    然後他又愣了愣，按照以往的情況何樂羽會懟他纔對，可現在對方沒有任何的反應，像是被人勾走了魂魄一樣，雖然還是坐在那裏，可就如同一個活死人。

    他想其實這傢伙還是很難過的吧？只是不肯說出來，裝著自己很不在乎。

    其實他在乎的要命，這傢伙......沒什麼朋友的。

    “你不懂那種感覺，好像自己整個人都活在一個謊言裡，就連你親生老爹也騙你你能奢求什麼呢？所以別人騙我也就理所應當了啊。長了張受騙的臉，你也不好意思去怪那些不想騙人的人吧？”何樂羽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自己。

    張威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默默地聽著。

    “反正這個世界對我而言很虛假，王黨也好軍部也罷，在此之前關我什麼事？”何樂羽胡亂說著，“別人騙騙你說明你還有些價值，若是懶得騙你你連價值都沒有更可悲些吧？”

    到現在為止他從未有過選擇的機會，他的一切都被叫作命運的東西牽著走，走向不知名的盡頭。他也懶得去反抗，誰知道反抗是不是命運的另一個安排？

    “我......認命了啊......”何樂羽趴在桌子上，眉眼低垂。

    張威這才知道其實難過不難過無所謂的，誰能一輩子都開心呢？只要把那些個傷心事壓在心底就好了，興許老了還能翻出了咀嚼一番，和旁人談笑當時自己到底有多傻逼多白痴。

    可怎麼就......認命了呢？難道就任由別人對你的人生指手畫腳？然後帶你走向一個你不喜歡的結局？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活下去呢？

    如果連活著都不能夠自己選擇的話倒不如死了來的開心些。

    他其實不知道......何樂羽就是想死......也是死不掉的。

    但人是不能認命的啊！要是連你自己都甘願待在淤泥裡，誰會願意把你拉上來呢？與其在淤泥裡腐朽等死，不如努力站起身來，給那些對你指手畫腳的人狠狠一拳！

    他想告訴何樂羽你不能認命啊，你還得為你老爹復仇吧？你總得做點什麼證明自己活過吧？你他嗎再不濟也不能讓別人看笑話啊！可你他嗎......怎麼就認命了呢？

    可他說不出口，何樂羽趴在桌上睡著了，嘴角還殘留著油漬，即使睡著了也依舊皺著眉頭。

    刺骨的晚風吹在張威的臉上，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不像是電腦程式碼那麼簡單，只要按照順序輸入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是所有事都只要足夠努力就能夠完成的......

    沒來由地，張威覺得自己心裏很憋屈，倒像是他受騙了一樣。

    夜市裏喧鬧無比，剛下班的白領撐起雨傘跑進烤攤上，吃著便宜的烤肉喝著酒，思考著明天怎麼樣才能把業績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