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很昏暗，地上堆積的桔梗裡還有老鼠在鑽。

    賈婉兮原本要跨進牢門的，但眼尖瞧見了那鑽進鑽出的幾隻老鼠，霎時嚇得面如土色，倏然把腳收了回去。

    “嘖！”

    猴子嗤笑一聲，譏諷道：“賈小姐膽子不是挺大的嘛，還會怕幾隻耗子？”

    賈婉兮也不惱怒，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怕老鼠的姑娘沒幾個，但像你這樣詆譭姑娘清白的懦夫倒是世間罕見。”

    猴子火氣上涌，眸中怨毒流露，寒聲道：“臭娘們，你罵誰是懦夫？！！”

    賈婉兮嫣然一笑，挪動金蓮從牢門口優哉遊哉地走到了牢房柵欄處，透過款款的縫隙朝裡看猴子的反應。

    她輕啟雙唇，慢條斯理地道：“說到底，害你進這牢房的人是胡澈。可是胡澈與十二圩的老大徐老虎交好，你不敢怨恨胡澈，就轉頭把氣撒到了我頭上。

    “反正我賈婉兮也不過一個小女人罷了，你要整死我就跟整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你大可盡情詆譭我，以此來宣洩心中的不滿，反正我也無法奈你何，是吧？”

    猴子面色大變，他自打被抓進牢裡就知道自己沒有生路了。他著實怨恨不甘，想著自己就算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最直白來說，就是這個姓賈的女人害得他吃了牢房，他整她理所應當。可如今聽賈婉兮這麼一說，猴子覺得自己心裏最軟弱不堪的一面被硬生生揭開了來，頓時臉色不好了。

    “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怨毒地道：“你這撒娘們少在這兒亂放屁，老子不會放過你的！黃泉路上有你作陪，老子快活得很！！”

    說到後面，猴子露出了下流的笑容，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

    甄斐勃然大怒，握著鞭子就要抽過去，但又一次被賈婉兮制止了。

    “婉兮！！！”甄斐不解又憋屈。

    賈婉兮衝他搖了搖頭，轉而看向牢房中的猴子，似笑非笑道：“死也要拉一個無辜的人墊背，你未免也太歹毒了些。”

    猴子猖狂大笑道：“老子就是歹毒之人！”

    賈婉兮輕輕搖了搖頭，徐徐道：“我看書上說：‘人之初，性本善’，這說的是人天性本為善良，你怎麼能如此說你自己呢？”

    她的臉上始終帶著淺笑，說話也不緊不慢的，一點不見慍怒之色。

    猴子不知怎麼的，怒氣一下子達到了頂峰，扯著嗓子嚷嚷道：“放屁！！這都扯的什麼鬼話？！老子就是天生歹毒！！誰他媽說人性本善的？！有的人他媽的生來就是魔鬼！就不是個好東西！！”

    賈婉兮若有所思，猴子這番話說得顯然太激動了些，十之八九是過去受過什麼非難。她幽幽看向牢中體無完膚的男人，意味深長地問道：“你這是在說你自己呢，還是在說別人？”

    猴子一怔，惱羞成怒道：“你他媽聽不懂人話嗎？！！”

    賈婉兮莞爾一笑，蓮步輕移，離牢房的柵欄更近一步，道：“你只要肯幫我這個忙，你受過什麼委屈，我都一併替你討回來。”

    她聲音輕柔，卻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猴子愣怔了小會兒，冷笑道：“你他媽一個女人能做成什麼事兒？！老子沒有委屈！！向來只有大爺我欺壓別人的份兒，哪兒有旁人站在大爺我頭上撒屎撒尿的道理？！！”

    這話太粗鄙了！

    甄斐眉頭緊鎖，總覺得猴子滿嘴汙穢腌臢了自家未婚妻的耳朵，低頭小聲勸慰道：“婉兮，你跟這種人多費什麼唇舌？！這裏都交給我，你回去歇著吧！”

    賈婉兮抬手止住了甄斐未盡的話，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猴子身上。此時，她臉上沒什麼表情，說話的聲音也冷了起來。

    “猴子，你一心想拉我陪葬，是覺得我一定會因為你傳出的那些流言蜚語而自殺嗎？”

    猴子冷冷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賈婉兮扯著嘴角冷笑了一下，悠哉悠哉地道：“我告訴你，我不會死，相反，我還會活得很好。”

    猴子面色驟變，不可思議地看著柵欄外面的女人。

    賈婉兮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嘴角卻勾著點淺淺的弧度，看著很是不屑與狂傲，她不慌不忙地繼續道：“你就算散播謠言，這訊息也無非是在揚州城內傳播罷了。一個小小的揚州城而已，此處不留我，我難道還不知道換個地方嗎？

    “有道是‘樹挪死，人挪活’。我賈家別的不好說，但就是不缺錢，上哪兒不是一樣的賺？你還真以為憑你這一張嘴就能奈我何了？”

    賈婉兮無聲冷笑了一下，這才接著道：“我賈婉兮呢，向來是有仇必報之人。似你這等滿口謊言、懦弱無能、無權無勢的潑皮無賴，賈家要拿捏你還不容易嗎？你既然讓我在這揚州里活不好，那我賈家也能讓你在這牢中死不好。”

    猴子面色大變，他瞪大眼睛盯著對面的女人，心中驀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憤怒之感，張口便罵道：“你他媽敢！！”

    “我如何不敢？”賈婉兮笑得蔫壞蔫壞的，“你現在不就死得不好嗎？”

    她從頭到腳乜了眼猴子，嘖嘖兩聲，不無譏諷地道：“你如今傷筋動骨，痛苦不堪，卻還是死也死不了。呵呵，有道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你講謊話污衊清白女子簡直就是給你家祖宗蒙羞，綁架勒索甚至還想殺人滅口以至於受牢獄之災，時至今日連一副完整的軀殼可能都保證不了，你這不是不忠不孝不義嗎？若是去了陰曹地府，只怕你那些列祖列宗連同你的親孃親爹都不肯認你呢。”

    這年頭，絕大多數人還是很迷信的。更何況，敬畏祖宗不僅是迷信的問題，還是對自己先人的尊重。不管從哪裏角度來講，賈婉兮的這番話不可謂不重，不可謂不厲害。

    猴子駭然失色，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敬重的就是自己那苦命的母親。若是去了地府，孃親真不肯認他，他可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