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事情其實在祝如意的梳理之下也沒什麼緊要至極的了，她把那學堂的圖紙遞給王師爺。

    “這項工事就交由師爺監督了。”

    “是，請大人放心。”

    師爺拿著手上那薄薄的一張紙，沒想到祝大人還真能要來這筆錢，以往滁縣連飯都吃不上了，現在卻連建學堂的銀兩都批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心中燃起了雄心壯志，臉上都是受到重用的榮耀感。

    看到他的表情變化，祝如意就知道這位師爺怕是又腦補了什麼，古人的想象力果然豐富，她笑著將之後的計劃寫了下來。

    現在試驗田已經種上了，就等著出來結果，到時有了結果也不怕難勸服百姓們種植，她覺得那些粗糧喫喫其實也很不錯，她就很喜歡玉米餅的味道，只要摻上些白麪發酵好，就能做出一種簡單的主食了。

    在滁縣這段時間，她覺得自己應到下面走訪一下真實情況，她第一天來時也只看到一些無關緊要的表象，想要治理好整個滁縣，需要了解各村的情況，根據實際情況出發才能制定出更符合實際的計劃。

    想著想著就想遠了，眼前滁縣的當務之急是應該讓民眾認識到法律的重要性，不然像那張員外的囂張之人還會有更多。

    想到此，她就看向在不遠處自己學習的小紅，那孩子自從被自己放到縣衙，已經收起了原有的狐假虎威的作派。

    爲了能讓她明白這一點，祝如意還曾特地和她談了一番。

    她溫和的看向小紅問：“小紅，在張員外家你過得得意麼？”

    “當然！”小紅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在問她為什麼問廢話，眼裏沒有多少敬意，只是因親眼看到她處罰張員外這纔沒有直接問出來。

    “那你可有想過，長此以往下去你會如何？”

    祝如意問的這個問題小紅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到底年紀小，想得還不夠深，“當然！我以後自然可以在張府當一個一等下人。”

    在她有限的認知裡，張夫人手下的一等僕人已經是很好的了，不僅時常能夠受到夫人的賞賜，還能拿到很多月錢，到時她有了錢日子還愁不好過？

    她的想法沒有脫離祝如意的眼睛，她笑了笑：“小紅，你現在只有十二歲，還是個孩子，你對很多事情瞭解的不夠多，現在可能在你看來在張夫人面前當個紅人便是不錯的選擇了，到時你長大以後難道還會這麼想？”

    她覺得必然不會，一來人的想法是沒有止境的，得隴望蜀的事情經常發生，二是張夫人那裏並不是一個好選擇，張員外夫婦為人不正，他們總是做一些得罪人的事情，或許現在沒人治得了他們，萬一有一天有人治得了呢？

    到時不說小紅的一等下人的職位不保，也許還會被推出去當別人的替罪羊，這種不光明的未來可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

    就算張員外一家能夠一直興旺，那關她一個下人什麼事，充其量只是賞賜的東西更加昂貴罷了，而且小紅目前的三觀已經有些歪了，若是一直順其自然，以後必是一個撒潑打滾說來就來的粗俗婦人。

    “那又怎麼樣，我五歲就沒有了父母，是張家養我長大，我喜歡那裏有什麼不對？”小紅很是不屑祝如意的說法，她覺得祝如意纔是那個對自己有圖謀的人。

    “你快點把我送回去，我不要呆在這裏！”小紅的表情兇狠狠的。

    祝如意縱容般的笑了笑，“小紅，你知道不知道什麼是下人，到時怕是你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不能作主，更有可能與人為妾，這就是你想要的麼？”

    小紅突然惱羞成怒，原本她覺得當一個一等下人是極好的，張夫人對自己又那般好，可是祝大人的話讓她不得不多想，想到那天她被逼著上了公堂，其實她還是很怕的，別看她在那裏說著謊話，心裏也是慌亂的。

    “祝大人，你這麼說不過是因為你沒有像我一樣五歲喪母，我除了當一個下人還能做什麼，就算以後幾十年都捏在別人手裏，那我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兒又能怎麼樣！”

    這是小紅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憤怒和恐懼，她一直不敢往深去想，只是覺得大家日子都是這麼過下來的，那麼自己這麼過也沒有什麼特殊的了。

    可是祝大人偏偏要把它說出來，她心裏極為怨恨，這位大人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誰不是這樣過下來的呢！

    祝如意卻露出一個悲慘的笑，“你覺得我出身比你好，才能站在這裏和你大言不慚？”

    “可我也同樣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不過被人利用才能當上這滁縣的父母官，要不是我記憶力比較好，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受苦呢！”

    她沒說錯，要是祝如意沒有這樣不可掩蓋的才華，她最好的歸宿與小紅有何不同，也許她也只是祝吉祥的一個妾，而且祝吉祥也不會對她多好的，畢竟好混蛋根本看不上祝如意。

    小紅被她的話驚到了，她原先的確以為祝如意擁有的更多，所以才能和自己說一些有的沒的，沒想到她也是一個苦命人。

    “祝大人，是我說錯話了。”

    祝如意沒有怪她的意思，接著道：“路是人走出來的，沒有人可以阻擋你，小紅，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呢，我可不信有人最想做的事就是當一個下人，至少你不是這樣的人。”

    小紅有些愣愣的看向她，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祝大人是在鼓勵自己麼。

    看她迷茫，祝如意道：“你可以好好想想，張員外那裏不適合你。”

    “好。”小紅只答了一個字，卻無比鄭重，她一直都覺得祝大人對自己有非分之想，這番對話卻讓她改變了這個想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晚輩，沒有一點其實的意思。

    也許她真的可以期待一下，爲了吃飽飯她使了渾身解數，這纔在張夫人面前得了眼，可是那到底是很沒有把握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一個足以替代她的人。

    淳帝醒來，就看到自己身上被蓋了被子，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擁著她睡著了，心裏有些不好意思，說好是過來陪九兒的。

    他翻身起來，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拉了拉皺了的衣衫，這才推門出去。

    “小賀！”他喊了一聲。

    賀總管急急忙忙趕了過來，他就休息在皇上的隔壁，就等著差遣呢。

    “老爺，您叫我。”

    “嗯，現在幾時了？”

    “申時了，老爺。”

    “去酒樓訂一桌飯送過來，今天我心情好，大家一起熱鬧熱鬧。”他還記得中午那飯有多麼粗糙，九兒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就是吃那些，他就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她，明明可以把很多事情安排好的，也不知道張家兄弟幹什麼吃的。

    “去之前先把，張忠誠張忠毅給我叫過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派過一些人來照顧九兒。

    張忠誠張忠毅二人聽到萬歲傳喚，都有些不好的預感，想到在吃飯時被皇上瞪了一點就覺得不妙極了。

    “屬下見過皇上！”兩人齊聲道。

    “在此別拘泥這些虛禮。”淳帝是微服來此，接著立刻問道：“朕明明批了銀兩下來，怎麼滁縣還是這個樣子？”

    張忠毅道：“回萬歲，我二人都是粗人，只會處理一些公事，哪裏會想到這些細節。”

    張忠誠聽他這麼說連忙補救，“萬歲爺，其實祝大人對飯食沒有什麼意見，而且她似乎很喜歡那些粗糧。”

    “朕不管，朕的皇后什麼都要是最好的。”淳帝有些耍賴的說，他也知道是自己疏忽了，這些武將都是直脾氣，有些彎彎繞繞那也是兵不厭詐。

    “是，屬下明白了！”

    兩人皆是服氣了，心裏暗道，有本事去和皇后娘娘說呀，看她會不會聽您的，就會在我們兄弟面前耍威風。

    不過面上都是虛心受教的樣子，沒人能看出他們此時正在腹誹。

    “聽說那個祝吉祥也來了？”

    想到此人他就覺得厭惡，身為祝如意的哥哥卻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哥哥應該做的事情，反而還要祝如意去照顧他，成日無所事事在外面酒色財氣，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出自書香門弟，祝家兩個老的也不知道管管他。

    “你們看著他點，別讓他給如意添麻煩。”他又吩咐道，“都給朕好好盯著他，祝家真是膽子夠大的，誰的主意都敢打！”，他有些咬牙切齒。

    想到那祝家夫妻的打算，他決定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祝家，把九兒受過的苦全都討回來，讓祝家那個可笑的書香門第快點倒了算了，別讓他的九兒再為此傷神。

    他似乎忘記了，九兒是什麼人，她怎麼可能受到什麼委屈，委屈都是祝如意受的，等祝如意過來了，她早不管祝家是哪根蔥了。

    張氏兩兄弟口裏稱是，心裏卻對這可憐的祝家有些同情，能被萬歲爺惦記上，也是一種福氣了，真是倒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