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人很多。

    楚老一生七個子女，子女又有子女，真要是嚴格算起來，血緣上的直系，足有三四十人。

    楚牧辰和楚凌風的父親排行第三，十幾年前就在一場事故中，夫妻雙雙離開了人世，只留下這對子女。

    可以說整個楚家最沒地位的，也就是楚牧辰這姐弟兩個了。

    如果出了大事，需要有人當替罪羊，最不讓他們痛心的，只能是把楚牧辰給推出去。

    楚凌風就算了，家族內的優秀男丁，要比一個早晚會嫁出去的女孩，更值得留下。

    更何況，這次還真不一定冤枉了楚牧辰。

    楚老大面對父親的怒目直視，哪怕心中驚懼，依舊昂著頭回話。

    “父親，您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種偏私的人。如果是天成犯了錯，我第一個親手打斷他的腿。可事實是，天成根本沒機會這麼幹，也沒表現出來任何異常。偏偏是牧辰那邊，問題很嚴重。”

    “有多嚴重？”

    “我已經查到，牧辰訂了下週一飛中亞的飛機。她無緣無故要出國，這還不能解釋什麼嗎。再說了，這些年牧辰在國外都幹了些什麼，父親您也是知道的。”

    說起來楚牧辰做的事情，楚老大終於有了更大的底氣。

    想當初，他們這些人一致決定送楚牧辰出國，就是想讓當時還年輕的女孩，能借助家族資源的幫助，有所作為，反哺楚家。

    楚牧辰也確實不負眾望，憑藉超強的經濟頭腦，讓楚家花費在她身上的資源獲得了極大的回報。

    但是，這種回報後來變質了。

    整個楚家那麼多人一年所創造的財富總和，還比不上楚牧辰一個人的，誰敢說這種情況正常。

    按理說，這事剛出現個苗頭的時候，楚家就該出面，防止楚牧辰在錯誤的道路上越陷越深，偏偏沒有一個人這麼幹，還坦然接受了楚牧辰回報的東西。

    最終愈演愈烈，才讓楚牧辰變成現在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蛇蠍女人。

    這些事，楚老是知道的。

    他沒去管，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後輩，到底有多“貪”，看看會不會有人站出來，結束這種不正常。

    結果這麼多年過去，楚老一次次失望，到今天直接是失望透頂。

    楚老大還在那洋洋灑灑訴說著楚牧辰的罪狀，冷不防的，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打在他臉上。

    “閉嘴！”

    一聲怒吼，讓在場所有人都懵了。

    楚家二代眾人年紀最小的也已經超過了四十歲，都記不清有多久沒受過父親的責罰，萬沒想到，父親今天竟然又動手打了大哥。

    楚老大捂著臉頰，簡直不敢相信剛纔發生的那一幕。

    “牧辰那丫頭變成現在這樣子，你們是罪魁禍首，我也是罪魁禍首。這次的事情要不是她做的，一切都好說。如果真是她，整個楚家都要一起擔負責任。你們真以為當初那些錢拿在手裏，就是那麼好拿的？愚蠢，一個個的愚蠢至極！”

    楚老罵人罵的痛心疾首。

    楚老大依舊茫然：“父親，這件事情我已經在處理了。家族集會，我沒通知牧辰。以她的頭腦，一定能明白這是暗示。只要她不回來，早早出國，我們再把她從家族中除名。那麼……”

    “滾，都給我滾出去！”

    一盆小小的盆栽兜頭蓋臉砸在楚老大的腦門上。

    剎那間鮮血橫流，再沒人敢說話了，其他人架住身體搖搖欲墜的大哥，倉皇退走。

    轉瞬間，花園裏只剩下楚老。

    古稀之年的老人頹然坐在搖椅上，看著地上的瓷瓦碎片，愣怔好久，才慢悠悠抬起手臂。

    花園的陰影處，一人快步走到近前。

    “老爺子。”

    “顧蒼，你說這事我該怎麼辦？”

    楚老沒回頭，就像對待多年的老友那樣，遇到了困難，詢問意見。

    顧蒼沉默片刻，緩緩開口：“丟車保帥，顧全大局。”

    “大局？楚家算什麼大局，大局是那麼重要的高層機密不能被洩露。”

    “老爺子您的格局大，我比不上。我的大局只是您，只有楚家。有些事，我去做。只有死人才不會連累整個楚家。”

    顧蒼說完這番話，凝視楚老良久。

    年邁的老人緊閉雙眼躺在搖椅上，睡著了一般，好似根本沒聽到他剛纔說了什麼。

    默許？

    是了！

    顧蒼點點頭，腳步輕點抽身後撤，宛若從沒出現過。

    起風了。

    紮根在泥土裏的綠植枝葉，隨風微微搖晃，就像昏迷之人的眼睫毛一樣，在即將甦醒的時候，隨著眼瞼晃動不停。

    李蕭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夢，一場好長好長時間的夢。

    夢裏有女人，很多很多的女人。

    別說蘇漫語、輕舞、凱麗那些他印象深刻的女人了，哪怕是很多年前擦肩而過的路人美女，都出現在了他的夢境之中。

    他躺在溫暖的沙灘上，看著那麼多女人從他面前走過，回回都要招手打招呼，偏偏就像有什麼東西牢牢捆住了他的全身，讓他無法做出一丁點動作。

    他很慌，努力掙扎，想找出束縛住他的東西是什麼。

    可身體周圍什麼東西都沒有，有的只是不斷漲潮的海水涌過來，一點一點要將他淹沒。

    等死的時間，哪怕是一分一秒都無比漫長。

    李蕭都不知道自己掙扎了多久，海水都快要把他徹底淹沒的時候，終於有個女人主動來到了她的面前。

    寧小夕？

    他實在無法相信，那麼多女人路過，最終會關注他的竟然是寧小夕。

    那女人笑盈盈地蹲在他面前，嘴角翹起來，顯露出兩顆小虎牙。

    李蕭都想罵人了。

    沒看見我快被淹死了嗎，你還有心情笑，趕緊把我拽走啊。

    可惜，他內心的咆哮，在眼前根本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不過萬幸的是，寧小夕還是朝他伸出了手。

    他的精神放鬆下來，滿以為可以得救，但下一刻，腦海中突然萌發出一個念頭。

    我不能碰女人的，女人也不能碰我。

    別！

    阻止的話語尚未出口，寧小夕一根手指猛的點在他胸口，好似有股巨大的電流爆發，他整個人頓時倒飛出去，摔落無盡的大海。

    嘶……

    一口涼氣吸進嘴中。

    李蕭醒了，睜開眼的那一刻，只感覺屋頂的燈光是那麼晃眼。

    這裏是……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