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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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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放牧大劫

    月華如水,宛若銀紗鋪在林海上,悽清而又冷寂。

    不知從何時起,陣陣無底止的陰氣仿若從虛空中憑空鑽出一般,整個天地變得陰寒無比,一層薄霜襯著月紗,覆蓋在林海上,反映得天地白茫茫一片。

    若是一個普通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凍得喪失知覺,休克過去。

    不過,不論是身為鬼的蚩阜,還是身為精怪的紫金松鼠,都不是一般人,或者說,都不是人。

    因此,此刻一人一怪,都怡然不懼的大眼瞪小眼的死死看著對方。

    雖然蚩阜只是一團幻滅不定的暗影,甚至因為之前透支魂體,打出裂石穿金的一拳,導致他現在看上去有如薄煙,隨時都有可能隨風消散一般。

    但是,有些東西的存在並不以物質的遷移而改變,所以,沒過多久,原本撲閃著一雙水靈靈的明亮大眼睛,賣萌裝呆的紫金松鼠就感受到了蚩阜那模糊面容下,因為不耐而漸漸散發出的寒意。

    紫金松鼠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裝下去。

    “兄弟,俺知道俺長得很英俊,可是,你就這麼盯著俺看,俺壓力很大啊。”

    然而,甫一開口,紫金松鼠本性便暴露無疑了,惹人憐愛的形象瞬間便崩塌了。

    深深的看了站在頭頂樹枝上的紫金松鼠一“眼”,蚩阜手一抬,一截枯枝便到了手裏。

    “你確定吃定我了?”

    呼吸間,一行入土三分,鐵畫銀鉤的行草躍然地上。

    見狀,紫金松鼠先是一愣,繼而大眼睛滴溜溜一轉,緊接著,小巧的小爪子連忙搖了搖,同時帶動著那宛若綢緞般的紫色柔順毛髮也抖了抖,在暗夜裏閃爍出一片紫光,看得蚩阜也忍不住雙眸稍稍泛光,不過一開口,畫風就又瞬間轉變了。

    “額,大兄弟,你這可是誤會慘俺了,什麼叫俺吃定你了,俺只是跑路時正好和你順路罷了。”脆生生的童音裏帶著撞天似的委屈,蚩阜怎麼聽,怎麼都不舒服。

    然而,那字裏行間透漏出來的意思,卻讓蚩阜不得不暫時按下心中不斷翻涌起的殺意。

    樹枝抬起,正欲再寫字細問的蚩阜眉頭一擰,手陡然停下,虛幻不定的身軀升空而起,望向遠方。

    凌空遠眺,只見遠處茫茫林海上,一道黃芒踩著銀紗,劈開林海,在月下疾馳而來。

    斜瞥了一眼身旁站在樹頂,張大了小嘴,一臉目瞪口呆的紫金松鼠,蚩阜心中已經大概明白在自己離開後發生了什麼。

    只是,他沒有想到,在自己離開前還能勉強與茅歸打個你來我往的青麵殭屍,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居然就被茅歸給殺死了,並且,還意外的發現了躲在樹林中觀戰的紫金松鼠。

    雖然紫金松鼠作為精怪,除了有點靈智與壽命較長外,便別無他處,但是,那是相對於一般人來說,對於一個勢力而言,有時候精怪往往意味著無價之寶。

    因為若是培養的好,一個精怪可能就是一個移動的藏書閣,鎮壓門派的底蘊,其價值,簡直是無可估量。

    要知道,古今多少勢力,就是因為在傳承的過程中,因為丟失了重要的功法秘籍而走向沒落,最終徹底被歷史的塵埃掩埋。

    所以,這對於是孤家寡人的蚩阜來說,連做寵物都嫌棄的紫金松鼠,在茅看來卻是無價之寶。

    不過現在,這個被他認為連做寵物都不夠格的松鼠,卻再一次將他的計劃全盤打亂,並將他拖入了九死一生的險地裏。

    然而蚩阜明白,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應該怎麼脫身。

    至於反殺……

    那是他在剛纔逃跑路上思量出來的最後備用計劃,而那計劃一旦實施,不成功便成仁,同時,他的猜想……

    所以,下一刻,在紫金松鼠還沒有從呆愣中反應過來,蚩阜就已宛若一道輕煙,再次向森林深處激射而去。

    可是,還未等蚩阜飄飛出多遠,他卻不得不再次停下身形。

    嗡……

    一道低沉不絕的嗡鳴聲突然響徹整個天地,那聲音先是低沉,繼而高亢刺耳,接著,就見在蚩阜前方不遠處的夜空中,一道散發著暗紫色的光門就那麼憑空出現在半空中。

    而下一刻,在蚩阜驚訝的目光中,一陣陣肉眼可見的陰風從中呼嘯而出,瞬間,整個天地就充斥滿了哀嚎聲,慘叫聲,淒厲萬分,仿若瞬間從人間來到了地獄。

    ‘陰兵過境?不,百鬼夜行?’

    蚩阜瞳孔一縮,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容此刻更加朦朧不定,這是心神不穩的表現。

    以蚩阜連生死都不在意的心性,此時卻驚駭得身形不定,可以想見,這突然出現的光門給了他多大的衝擊。

    而別說是他,就是剛衝到了近前的茅歸,此刻看著夜空中那憑空出現的紫色光門,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而不知從何時起,天空中飄起了血雨,將天地染成一片血紅色。

    不過,還未待兩人從驚愕中反應過來,成百上千形狀怪異,猙獰恐怖的厲鬼已經從光門中爭先恐後的衝了出來。

    “警告!警告!”

    “發現不明磁場能量,請公民8318685214迅速撤離,迅速撤離。”

    “警告!警告!”

    “發現不明磁場能量,請公民8318685214迅速撤離,迅速撤離。”

    “這新出的內建智慧感應晶片真煩。”感受著視網膜上不斷閃爍著的紅色警告,茅歸煩躁的撇了撇嘴,隨即心神一動,選擇了將之靜默。

    至於關機,那是想都不用想了,華夏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將這晶片研究出來爲了什麼,還不就是爲了監視所有公民的一舉一動,所以,關機什麼的,是不存在的,唯一的選擇只有靜默。

    “已根據磁場能量強度,向最近緊急反應小隊傳送b級警報,還請公民8318685214迅速撤離,不要再停留在危險磁……”

    “龍騰系統感謝您的使用”

    “十秒後將進入靜默狀態……”

    十秒後,視網膜再次恢復正常的茅歸,眨了眨眼,復又迅速抬頭向半空中望去。

    此時,只見成千上百的厲鬼宛若一條黑色的洪流,無聲的從夜空中急流過,幽寂卻震撼人心。

    “陰門開,牧百鬼,禍帝出,大劫生……”看著頭頂源源不絕,呼嘯而過的無數厲鬼,茅歸靈光一閃,鬼使神差的自語起了茅山代代相傳的祖師批語。

    相較於茅歸的呆滯出神,生前久經風浪的蚩阜很快就從驚駭中回過神來,將目光從半空中的鬼河轉移到不遠處立於樹枝上的茅歸身上。

    而見茅歸精氣神皆為半空中的鬼河所奪,蚩阜不禁心神一動,就欲趁此時機攻其不備,冒險一搏。

    然而,就在蚩阜身形方動時,一道響徹天地的甩鞭聲宛若驚雷般驟然在耳畔炸響。

    “啪……”

    瞬間,整個天地都為之失聲,甩鞭聲餘音嫋嫋,上到九天,下至幽冥,唯有此聲。

    啪……

    鞭聲震耳,響徹天地,而幾乎是在甩鞭聲響起時,身形剛剛撲起的蚩阜就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而立於樹枝上的茅歸也是臉色刷的就白了,身子一抖,從樹上跌落下來。

    嘭……

    跌落在地的茅歸雙手死死的抱住腦袋,強忍著鑽心噬骨的疼痛,竭力的抬起頭,看著頭頂密密麻麻,幾乎遮蓋了整個夜空的鬼河,聲音因為驚駭而顫抖不止。

    “大劫之鞭……這……這是大劫之鞭,這是在放牧大劫,不是百鬼啊……”

    大劫之鞭?天地飄血?

    離茅歸不遠的蚩阜聞言,瞳孔猛地一縮,一些早已封浸在記憶深處,不願回想起的往事不禁又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三次大劫之鞭,三次天地飄血,三次……陰陽兩隔……

    而現在第四次,他……還有什麼能再失去的呢?

    幾乎是在剎那間,腦海裏一道倩影就下意識的跳了出來——淺熙

    瞬間,蚩阜的“眼”就變得猩紅猙獰起來,再望向夜空中那鬼河的目光,已然變得宛若野獸一般。

    而下一刻,似是鬼使神差般的,蚩阜與茅歸的目光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咻!

    還不待茅歸從距離自己不遠處那厲鬼冰冷陰戾的眼神中回過神來,就見那厲鬼已經化作一道黑影,朝自己激射而來。

    見狀,心神還在狂跳不止的茅歸強忍著疼痛,下意識的抬起右手,憑空捏訣畫符,張口大聲念起咒來。

    “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開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茅歸不愧是當代茅山年輕弟子中的翹楚,即使是在腦袋疼痛難耐的情況下用單手施咒,一道雷火咒也是呼吸間便勾映天地,雷火相合,化虛為實,化作一團紫紅光球,狠狠撞在了衝到近前的蚩阜身上。

    然而,他還是小看了蚩阜心中此時的戾氣與決心。

    還未等驚魂未定的茅歸鬆一口氣,就見蚩阜竟然無視前方充滿毀滅性氣息的雷火球,仍不管不顧的悶頭朝他衝來。

    嗤……

    蚩阜的身體方一撞上憑空出現的雷火球,就發出宛若水澆火炭般的嗤嗤聲,而待蚩阜的身體穿過雷火球后,身體更是稀薄的近乎不可見。

    但是,蚩阜此舉卻也成功達到了目的,出其不意的使得茅歸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成功近身。

    於是,在茅歸驚恐不安的目光下,已經淡如薄煙,幾近不可見的蚩阜在他方纔反應過來之際,嗖的就撞進了他的識海。

    嗡……

    只聞一聲輕響,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襲來,而後,不待蚩阜吐槽幾句,便兩眼一黑,徹底失去了神智。

    不知過去了多久,當蚩阜再恢復神智時,一種位於大海深處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蚩阜放眼望去,不出所料,映入眼簾的果然是之前昏迷恍惚時,印象中那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的無垠虛空。

    與此同時,一道充滿無盡威壓的目光宛若實質般的又從“大海”深處射來,使蚩阜那淡如薄煙的身子再次變得縹緲不定。

    那是發自靈魂的威壓,只一眼,就讓蚩阜再次產生下一秒自己就會魂飛魄散之感,不敢想象,若是這目光的主人出現在面前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情。

    然而,此時如果有人能夠夜視,細看向蚩阜的話,便可發現他雖然顫顫巍巍的艱難佝僂著身子,不使自己倒下,但是目光卻極為冷靜,或者說,極為冷冽。

    ‘嗬嗬,果然……’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後,蚩阜不慌反笑,明白自己在棋局中的博弈,小小的扳回了一子。雖然,這一子在那目光的主人看來,可能是那麼的可笑與不屑。

    但是,那又如何?

    以小博大,於九死中尋一生,不正是人生最大樂趣嗎?

    ‘呵……’

    蚩阜癲笑著顫顫巍巍的仰起頭,望向虛空深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隱晦,瘋狂而又猙獰的笑容。

    而下一刻,果然如他所猜想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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