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將擦鞋要用到的東西一一擺了出來，先用幹抹布除塵，然後用溼抹布將伯勞白色的休閒鞋擦了又擦。待鞋子變白之後，他將一種軟膏狀的清潔劑擠在鞋刷上，用這個鞋刷刷遍鞋子的前後左右。

    接下來是絨布，再到蠟油，最後拋光。

    整個過程中伯勞低頭只看到老人佝僂的背部隨著動作一顫一顫。

    “先生，另一隻。”不像有些擦鞋的人，總是一個動作完了之後就換一隻腳，這位老人似乎擔心頻繁的換腳使客人心生厭惡，所以在將一隻鞋子完全處理好之後才讓伯勞換一隻腳。

    這樣一個為生存而勞碌的老人，看了確實讓人很是同情。

    鞋子擦完之後，伯勞遞了五十洪沙瓦幣給老人，老人要找錢，伯勞示意他將錢收起，不用他找。老人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給伯勞鞠了一躬。

    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表達自己的謝意，老人又用口音很重的英語說：“謝謝，謝謝，好人。”

    老人蹲下身子，將自己吃飯用的工具一件件往木盒子裏撿，一邊用洪沙瓦語低聲說些什麼。以伯勞的洪沙瓦語水準，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猜也能猜到他一定是在感謝自己。

    矍羅突然用洪沙瓦語問了老人一個問題。然後兩人交流起來。

    伯勞側頭問奧維他們在說什麼。

    “老人說他在這個碼頭擦鞋快十年了，因為他的老伴癱瘓了，每個月都需要藥費。矍羅問他對這個碼頭是不是特別熟悉。老人說是的，不管颳風下雨他都會來碼頭擦鞋，順便撿一些廢品來賣。”

    奧維當起了翻譯機。

    這時矍羅掏出手機給老人看，老人接過手機仔細辨認。

    “矍羅問他有沒有見過手機裡的人。”

    這下換成伯勞緊張了：“到底有沒有？”

    “老人說看不太清楚。”

    矍羅將照片放大了一些，老人還是搖搖頭。

    “那你看他到底是看不清楚還是不想說？”伯勞問奧維。

    奧維一向能察言觀色，判斷別人內心的想法，但是在這個老人這裏，這一招似乎不太有效：“我看不透他。”

    “為什麼？”

    “他的表情很鎮定，心率也沒有增加，但是他的氣場有點奇怪，很複雜，我看不透。”

    伯勞掏出兩張一百的洪沙瓦幣遞給老人。老人並不推諉，將錢接過去小心折起放在裡面那件衣服的口袋裏。收好錢之後，他又認真的看了一眼手機，卻還是搖搖頭。

    矍羅現在知道他的意思了，身子讓了讓，從旁邊那桌抽了一張椅子放在自己身邊，然後拿出至少上千的洪沙瓦幣塞到老人的手中。

    對於一個擦鞋的老人來說，上千洪沙瓦幣已經是一筆小鉅款了，他忙碌三天都未必能賺到這個金額。

    接過錢，老人用手指在口裏抹了一下，然後一張張的數了起來。數完後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似乎舒展了一些，可還是不肯說。

    矍羅又對老人說了幾句話，老人豎起三個指頭。

    矍羅很痛快的又掏出三千洪沙瓦幣。

    看著矍羅手上的錢，老人眼神中閃過一絲貪婪，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使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得意忘形。

    這次錢到手後，老人沒有再數，而是極快的放進裡面衣服的口袋裏，然後眼神四處張望，生怕別人注意到他收錢的動作。

    他開始跟矍羅交談起來。

    奧維低聲幫他們翻譯。

    老人：“這些人我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矍羅：“你知不知道他們從哪裏來？”

    老人：“當然知道，我覺得他們跟我一樣住在吉西里島，因為有幾次我在渡輪上遇到他們。”

    矍羅：“你知道他們住在島上什麼地方嗎？”

    老人：“不知道，很面生。吉西里島不大，我可以幫你們打聽出來，當然你們要為這件事付我一點誤工費。”

    矍羅：“好。”

    老人：“今天晚上過不去了，明天早上走。”

    矍羅：“那今晚你跟我們住吧，明天乘坐最早的渡輪過去。”

    老人：“我住在一個民宿，那裏還放了一些行李，還有我給老婆買的藥。不如你們跟我一起住那家民宿吧，我帶人去還能拿一點點的提成。”

    矍羅：“可以。”

    老人：“那我在門外等你們，你們吃完了叫我一聲。”

    翻譯到這裏，矍羅拉住了老人沒讓他走，而是讓服務員加了一雙筷子和一碗米飯，讓老人跟大家一起吃飯。

    老人拿著筷子不敢夾菜，只顧低頭扒著碗裡的白飯，其實這時候大家都已經吃得七七八八了。

    矍羅有些不忍心，將一碗還剩得挺多的豆腐燒肉倒在老人的飯碗裡。

    老人吃得嘖嘖有聲，一邊含糊不清的說真好吃。

    趁著老人吃飯的功夫，矍羅跟大家商量了明天早上前往吉西里島的事。

    老人很快就吃掉了一碗飯，矍羅又讓老闆端來兩碗，老人也都吃完了。矍羅大概是問他還要不要再添飯，老人趕緊擺擺手，拍了拍肚子，意思是自己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