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乾和柳長君拷在一個厚實的鐵架上，對面端坐著戴維斯。

    “兄弟，堅持住，知更會回來救我們的！”陳乾碰了碰柳長君的胳膊，鼓勵他說。

    “我知道。”柳長君點點頭。

    戴維斯端起杯子，透明的杯子裡，渾濁的黃色液體上面，絲絲紅色的絮狀漂浮物，很是噁心的樣子。戴維斯低頭呷了一口，很享受的抬起頭，慢慢嚥了下去，慢悠悠的說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是安全部審訊室。什麼地方最可怕？地獄？煉獄？不不，那些地方比起這裏來，那就是天堂了！你們看，我杯子中喝的是什麼？啊，不妨告訴你們，就是從你們這些人身上割下來的肉，粉粹，攪拌，然後就變成這個樣子。啊，想起來了，還有你們這些人身上的腎臟、肝臟，對了，還有心尖血。味道很好的，想不想嚐嚐？”

    “這裏是極夢城，知更小姐說了，這裏不能殺人！”陳乾說這話，其實只是想試探戴維斯，他自己心裏也沒有底，這裏到底有沒有這樣的規定；而且，即使有這樣的規定，這規定對於戴維斯這樣的大人物，不知道有沒有約束作用。

    戴維斯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站起身來，走到陳乾身前，彎下腰，用手輕輕拍拍陳乾的臉頰：“殺了你？那多無趣，我還要好好玩玩呢。你壞了我的好事，不玩夠了，我哪裏捨不得殺死你呢？”

    “戴維斯先生，我們只是小保安，您也知道，我們是身不由己。”陳乾聽說不殺死自己，無非是多受到一點痛苦罷了，自己什麼樣的痛苦沒有受過？於是陳乾也就放下心來，低頭陪著笑，低三下四求情，“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們吧！”

    “別急，來都來了，你也不能白來這一趟不是？這裏各種體驗齊全，你也應該好好體驗一下。不然的話，你們出去後，不是要抱怨我們行動隊沒有好好招待客人不是？”戴維斯笑眯眯說著，醜陋的大臉上，一個個疙瘩都興奮得燦爛起來。

    這是一個迫害狂，把折磨他人當做一件十分興奮的享受。陳乾心想，落在這樣的人手中，看樣子不死也得脫層皮。

    “報告！”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進來！”

    一個黑衣人推門進來：“大隊長，門外來了好多造夢師，她們要求安全部放人！”

    戴維斯點點頭：“知道了，你去告訴他們，老子睡了，有事明天再說！”

    “是！”黑衣人掩上門出去了。

    “你看，你盼望的救星來了，高興不高興？”戴維斯說，“來得好快啊！你猜猜看，我會不會放人呢？”

    陳乾陪著笑：“戴維斯先生，您碾死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可是，這會弄髒了您的手不是？”

    戴維斯舉起手掌，對著燈光仔細看了看：“知更說我很髒，裡面外面都髒。可你看，我的手很乾淨啊，這哪裏就髒了？唉，反正知更說我已經很髒了，不髒也髒，那髒就髒吧！”

    看來，戴維斯一時半會是不會放自己出去的。陳乾不知道他會怎麼折磨自己，想著自己的承受痛苦的能力比柳長君強，於是想盡量把對方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戴維斯先生，您怎麼才能放過我們呢？”

    “好問題！”戴維斯頓了頓，給陳乾和柳長君一人遞過來一張紙，“要不，你們現在這上面籤個字吧！”

    “簽了字就放人？”柳長君問道。

    “我只說讓你們簽字，可沒說要放人。”

    “那我們為什麼要簽字？”

    戴維斯悠悠的說道：“你也可以選擇不籤啊！”

    陳乾看了一眼這張紙，心裏一驚，原來他是想讓自己承認是覺夢人。如果是這樣，即便是造夢師出面，也救不了自己了！陳乾故意裝作糊塗的樣子，抬頭問道：“戴維斯先生，您要我們承認自己是覺夢人，那什麼是覺夢人啊？”

    戴維斯變了臉色，凶神惡煞地說道，“籤不籤？不簽字的話，就把你關到蟲屋中去！”

    陳乾想，安上了覺夢者這個罪名，這輩子就別想出去了。他當然也怕蟲屋，可是想著自己的承受能力比柳長君強點，不如還是自己來吧！

    於是，陳乾說：“我估計，簽字的結果會更差，還不如關進蟲屋裏去呢！”

    “哈哈，我在安全部這麼多年，第一次聽見有人主動要進蟲屋的！”戴維斯對身邊的兩個黑衣人說。

    這兩個人也附和著笑了：“他進去就知道厲害了！”

    “如你所願，把他們關進去！”戴維斯命令道。

    “報告大隊長，這次到極夢城，我們只帶了一個蟲屋。”

    “那就先把這個多嘴的夢奴扔進去！”

    “是！”兩個黑衣人架起陳乾，就要離開。

    “慢！”

    戴維斯扭頭一看，原來是柳長君。

    “戴維斯，這件事因我而起，要關就關我吧！”

    “喲嚯，還有搶著進蟲屋的！真是新聞年年有，今天大不同啊！行，別忙，有你進去的時候！”

    接著，戴維斯回過頭來，對稱前說：“你就進去想想吧，到底籤不簽字，想好了就喊我，老子就放你出來！”

    兩個黑衣人開啟一扇厚重的鐵門，將陳乾扔進黑暗中，“咣噹”一聲，關上鐵門，將光明擋在了門外。

    陳乾還沒有適應屋內的黑暗，就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既然被稱作是蟲屋，裡面肯定是豢養著無數毒蟲，聽聲音好像是甲殼類毒蟲，成群結隊，浩浩蕩蕩。

    陳乾感到頭皮發麻，他最怕這些蟲子了。他想挪動一下位置，避開這些毒蟲，可是，他突然發現，自己手腳都不能動彈。

    內心的厭惡和恐懼，讓陳乾不由自主顫慄起來，一種從心底升起來的陰冷籠罩著全身。

    這些毒蟲像潮水漫過堤岸，淹沒了自己的身體，爭先恐後地在身體上尋找著每一處縫隙，前赴後繼往身體裡面鑽。有些蟲子爬上了陳乾的眼簾，他想閉上眼睛，結果發現，自己連眼皮都不能閉合，感到蟲子從眼皮縫隙中鑽進去，一陣巨大的疼痛從眼窩蔓延到全身。

    更多的蟲子，從鼻孔、口腔中涌進來，癢癢的，陳乾連續打了幾個噴嚏，似乎噴出了不少蟲子。可是，更多的蟲子爬了過來。

    身體的各處穴竅，都聚集著越來越多的蟲子，由於屋子裏沒有一絲光線，陳乾也不知道是什麼蟲，感覺像毒蠍，又有些像紅蜘蛛，還有些像火紅蟻。凡是陳乾能想到的毒蟲，他感到都有些相似。

    這些蟲子在身體的各個穴竅處，聚集的太多，有些蟲子等候不及，開始在能找到的身體面板處開始用頭上的鉗子撕咬，咬開一個口子就往身體裡面鑽。全身似乎每一寸面板無處不是疼痛難忍。

    陳乾驚恐萬分，這麼多毒蟲鑽進面板，那還不把自己的身體各個器官全部掏空？果然，這些鑽進去的毒蟲，開始爭搶著自己的內臟，肝臟、脾臟、心肺、大腦……越是脆弱的地方，聚集的蟲子越多，無處不是聚集了無數個蟲子，相互撕扯。這些蟲子無比興奮，“唧唧”地叫著，歡快地享用這難得的大餐。陳乾明顯感覺到，自己腹部鼓脹起來，似乎是蟲子在快速繁殖……

    一種從喉頭擠出來的聲音：“啊——”

    審訊室裏，這絕望的聲音，好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上來的，讓柳長君毛骨悚然，這陳乾到底正在忍受著怎樣的痛苦！

    蟲屋有一個聲音傳輸器，將聲音一點一滴都清晰傳過來，柳長君聽得十分清楚。可是坐在審訊室的戴維斯和兩個黑衣人，在喝著酒，似乎見怪不怪，感到這一切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你們把他怎麼樣了？”柳長君怒喝。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戴維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嘴裏發出“滋滋”的聲音。

    “我——我確定！”這是蟲屋中陳乾的聲音。

    “嗯？”戴維斯看看牆壁上的時鐘，“不錯，堅持了五分鐘！”

    “把這個夢奴撈出來？”黑衣人問。

    “別急，等一會。你們學著點，這個時候，不要馬上停止，要繼續摧毀對方的意志，直到他徹底失去抵抗的能力。”

    “隊長高明！”

    戴維斯抬起手腕，盯著手錶看了一會：“好了，現在可以了！”

    黑衣人按了一下操作檯上的一個按鈕，陳乾被從蟲屋傳送出來。

    “韋雲龍先生，滋味如何？”戴維斯打量著陳乾，只見他剛剛進去不到六分鐘，整個人似乎縮小了一半，一臉的憔悴。

    陳乾還處在驚恐之中，身上全都汗溼了，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

    “你確定簽字了？”

    陳乾過了好一會，終於緩過勁來：“確定了——”

    一個黑衣人從桌子上拿來一張紙，一支筆，遞到陳乾面前。

    “大哥！”柳長君喊道。

    陳乾苦笑了一下，接過這張紙，塞進嘴裏。

    “幹什麼！”

    “我，決定了，不籤！”

    戴維斯暴跳如雷：“他媽的，你玩我啊！丟進黑屋子，繼續，不死不放他出來！”

    “是！”兩個黑衣人粗暴的架起陳乾。

    “大哥！”柳長君喊道。

    陳乾對柳長君做了個鬼臉，還沒等柳長君明白陳乾什麼意思，陳乾就被兩個黑衣人關進蟲屋，慘叫聲再次響起。

    柳長君揪起了心，感覺這些痛苦就好像施加在自己身上一樣。他有種衝動，想承認自己是覺夢者，換得停止對陳乾施加的酷刑。

    ——不對，陳乾給我做了一個鬼臉！他一定有什麼事情想告訴我。是什麼事情呢？

    陳乾故意說“確定”，肯定不是爲了激怒對方，來加重對自己的處罰。那麼，他出來，要麼是想驗證什麼，或者是找機會想告訴自己什麼……

    柳長君正在苦思冥想，門外響起了一聲：“報告！”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

    “造夢師協會會長理查德森來了。”

    戴維斯想了想，說：“不見。”

    “可——”

    “囉嗦什麼，不見就是不見！”

    “是！”

    戴維斯頓了頓：“慢，找個藉口，就說我不在。”

    “是！”

    戴維斯氣呼呼坐下來，突然一拍腦門：“媽的，我被這小子給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