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好，他看見九璃正趴在他床邊，安然地睡著。

    看樣子應是無礙。

    慕涼卿身體上的痛楚並未消失，精神卻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來，彷彿無形之中鬆了口氣，他自己也沒明白過來這內心突然的平靜是因何緣故。

    兩秒後，慕涼卿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有些擔心，害怕九璃發現他異於常人的恢復能力，害怕她由此覺察出他非人的事實。

    幾千年間，他也曾不小心暴露過自己的不同，但知道的人幾乎都會視他為怪物，從此對他避而遠之，想必眼前這個女孩也不例外吧。

    但如果說有一天她遲早會發現……那就能瞞多久是多久了。

    畢竟，有些命中註定的事，他也無力改變，就像他早已欣然接受孤獨終生的事實。

    也許就像是空亭法師所說的那樣，他是個被詛咒的人。

    九璃被夢魘纏身，睡得萬分不安穩，彷彿朦朧之間，她又看見了床頭的那扇暗門，然後，身體不由自主地就進了暗室。

    奇怪的是，她並未拿任何照亮的物體，也沒有用真身狐眼，卻能清晰地看見周圍的一切，但所有物體皆像是透過凹，凸鏡觀察一般，身形扭曲而怪異。

    浸泡屍體的鍋爐、盛放器官的玻璃罐子、破舊的木架……這些東西散發著盈盈綠光，就像是舊時代模糊的影相，看什麼都如同是霧裏看花，加之強烈的色彩對比度造成視覺上一片混亂，每當湊近時，本幽暗的室內又不知從哪裏出現一道刺目的光，直直地射到瞳孔，令人瞬間胸口發悶，噁心想吐。

    身處陰森場景卻無法逃離，就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重重地壓著她，一時間甚至都喘不過氣來，混亂的色彩帶著噼裡啪啦的聲響將她包圍著，一片片斑斕的煙花在耳邊炸開。

    “救我！救我！快來個人叫醒我吧……”九璃內心發出無助的求救，卻沒有人聽得見。

    如此感覺，像是靈魂在掙扎躁動，可肉身卻僵硬如死屍。

    某一個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能夠看見周圍，彷彿靈魂出竅了。

    她看見自己的肉身趴在床邊，慕涼卿躺在床上，再一轉視角，她竟見到王阿婆！

    王阿婆圍著一塊白色的圍布，兩隻手負在身後，微微向前傾，望著熟睡的他倆笑眯了眼，詭異得令人發怵……

    九璃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朦朧中再一晃眼，見王阿婆手中竟握著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實乃笑裏藏刀，背後也藏刀。

    腦袋越來越重，這一切都像是定格了一般，耳邊驟然出現一個尖銳的耳鳴聲。

    她用手塞住耳朵，尖銳鳴叫慢慢消失，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聲的呼喚。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林小施？林小施你怎麼了？喂，醒醒。”

    聲音是熟悉的聲音，但林小施是誰？

    過了一會兒，九璃才反應過來，林小施就是她自己呀！

    她這才猛地睜開了眼。

    視野中，慕涼卿的模樣逐漸清晰。

    慕涼卿先是見九璃呆呆地睜著眼看了他幾秒，而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機警地往後瞧了瞧，眼神很是驚恐。

    “喂，你沒事吧？”慕涼卿心中甚是疑惑。

    九璃在確認安全後，才鬆了口氣：“沒事，我剛剛又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