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重歸平靜，暮色漸漸褪去，天邊已現魚肚白。

    昨日的清晨也是如此靜謐，以往的這個時刻，寨子裡的人都已經陸續扛著鋤頭出門往田裏走去，準備開始一整日的忙碌。

    可今日，整個寨子卻是死一般的沉寂，那些不久之前還活蹦亂跳的人們，如今不是沉入河底被水鬼啃的骨頭渣都不剩，就是躺在岸上已被鬼物的火焰燒得焦黑。

    九璃略有些惆悵。

    可不到一會兒功夫，突然間開始地動山搖，河水猛漲，不一會便向沙洲淹了過來。

    沒了河中鬼物的壓制，密密麻麻的水鬼竄出水面，像黝黑滑膩的魚，在水中洶涌翻滾著，卷著氾濫的河水漫過狹縫，閃電般極速向着村子肆虐。

    慕涼卿抱著九璃懸於空中，越過偉岸山體，朝寨子的方向飛去。

    幾乎是一瞬間，如今的寨子已是一片汪洋，全數沉入海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極為徹底。

    “你先待著這裏，我下去看看。”慕涼卿找了一處高地，將九璃放上去後，便一頭扎入水裏。

    不一會，九璃便又見他全身溼漉漉地飛了出來。

    “怎麼樣了？”九璃見他神色，就已猜到情形不容樂觀。

    慕涼卿垂眼搖了搖頭。

    水鬼所經之處，瞬間就是一架架白骨。

    河水蔓延至村落也不過才半分鐘不到，水底已無任何生命，這便是意味著，寨子裡的人以及牲畜都還未來得及掙扎求救，就被水鬼啃的血肉全無。

    所以，他們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吃了......

    他已經爭分奪秒，幾盡全力去搶救......可是依舊沒能來得及。

    “這便是他們世世代代不惜一切代價換取的長生術。”慕涼卿凝望著滾滾河水，沉沉道。

    忙活了一整夜，剛剛又下水撈了這麼久，已經精疲力竭體力不支了。

    他一手撐在腰上，一手疲憊地抓了抓溼漉漉的頭髮。

    “是啊，真是不值得，如果沒有這長生術，他們現在該活得好好的吧。”九璃望著這蒼茫的河面，想起前不久剛進寨子的場景，雖不似大城市那般人聲鼎沸，但蜿蜒的道路上也有好些揹着竹簍來來往往的村民，可如今，卻連一片瓦也見不著了。幾十上百條生命僅在瞬間便從此消失，令人不免心塞。

    “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這本就是他們自作自受。世上本無長生術，他們所一直追求的，不過是自己貪念幻化而成的泡影。就算這次不是長生術，而是駐顏術、詛咒術、解語術或者其他什麼術，只要貪念在，結局便不會改變。並非是長生術讓他們從淳樸變為自私，而是他們深藏於內心的陰暗誕生了長生術，從頭至尾，都是他們自己害了自己。”

    “沒有出現一個關係到大家切身利益的事物時，大家都可以**友好地相處，可一旦有了足夠誘惑力的東西時，一切就都失去控制了。”九璃喃喃自語，望著天邊，突然覺得可笑，“之前聽他們一直嚷嚷著長生術，我還以為是哪個先人得到過，便也就信了，結果如今我才知道，一切竟是一個不真實的傳聞。可他們卻願意爲了一個不確定的妄斷就豁出自己的性命。明明此事風險巨大，且失敗便後果不堪設想，為什麼還是有這麼多人願意頭腦發熱地去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