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之後，紀陽焱站在左側底角：“還要再投嗎？”

    鄭新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你還想繼續投嗎？”

    紀陽焱點頭：“想。”

    鄭新偉露出笑容：“那你就投到你不想投為止，校長，可以吧？”

    葉修文大力地點頭：“可以。”

    得到這間學校最高長官的許可，紀陽焱拿著球，繼續投三分球，從左側底角一路投到右側底角，接著往後退一步，在距離三分線足足兩步的地方投球。

    距離拉的越遠，紀陽焱投球的弧度越高，然後球空心入網時激起的唰一聲就更加清脆。

    紀陽焱投球的時候最喜歡聽到這個唰聲，這個聲音能讓他感到清醒與放鬆，暫時忘卻任何煩惱，而且只要他站的越遠投籃，唰聲就越清脆。

    半個小時之後，紀陽焱擦去額頭上的熱汗，對鄭新偉說：“投完了。”

    鄭新偉點點頭：“身高、體重。”

    紀陽焱說：“一百七十公分，六十公斤。”

    鄭新偉看著紀陽焱瘦弱的身軀，說：“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至少要把體重提升到六十五公斤，還有，我體能最基本的要求是三千公尺要跑十三分以內，做的到嗎？”

    紀陽焱看著鄭新偉的雙眼，跟鄭天鴻一樣，是雙充滿著熱情的眼神，不過這一次，紀陽焱沒有迴避這種眼神：“做的到。”

    鄭新偉滿意地點頭：“很好。”

    紀陽焱說：“謝謝教練。”

    鄭新偉笑了笑：“你要謝的人不是我，而是陳會長。”

    紀陽焱看著陳翔鷹：“謝謝陳會長。”

    陳翔鷹也笑了笑：“你要謝的不是我，而是鄭天鴻，如果不是鄭天鴻，我們也不會知道東聯還有你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霎時間，鄭天鴻燦爛真誠的笑臉出現在紀陽焱腦海之中，那雙熱情洋溢、直接而真誠的眼神，當中不存在任何的雜質，所以當初紀陽焱真的動搖了，他想要跟著鄭天鴻一起打球，他想要跟鄭天鴻一起加入籃球隊，但是現實是殘酷，因此他那時沒有辦法迴應鄭天鴻，更沒有辦法對鄭天鴻述說他沒辦法參加籃球隊的原因。

    李偉捷看錶：“好了，早自習就要結束了，去換個衣服準備上課吧。”

    紀陽焱把球還給鄭新偉：“是，教練。”抓起放在場邊的書包，紀陽焱離開球場，臉上依然帶著天字一號的冷漠表情，一直到走到廁所，大步走進蹲式馬桶隔間裡面，將門關上鎖起之後，滾燙的淚水這才流了下來。

    “嗚…嗚…嗚…”紀陽焱咬著牙，使勁全力不讓哭泣的聲音從嘴巴里麵發出來，可是當肩膀上的重擔卸下來，不用擔心家裏的經濟狀況，不用每天放學、週末休假都幫媽媽顧麪攤，不用壓抑自己對籃球的喜愛，可以放心地打籃球，這種發自內心真摰的喜悅與感動，讓已經壓抑很久的紀陽焱，淚水完全潰堤。

    紀陽焱情緒完全釋放出來足足有一分鐘，然後才抹去臉上的淚水與鼻水，把身上的球衣脫掉，換上乾淨的衣服，推開門，走出廁所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又變的冷漠。

    紀陽焱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下課鐘聲剛好響起，鄭天鴻跟維克多衝了出來，差點撞上紀陽焱。

    “你來啦，早餐放你桌上了。”一說完，鄭天鴻跟維克多快步往一年一班走去。

    “謝謝。”

    鄭天鴻頭也沒回：“不用客氣，反正也是別人給我的。”

    紀陽焱看著鄭天鴻的背影遠去，說著：“不，真的謝謝。”下課時間一到，走廊上頓時涌出許多學生，四周變的吵雜，因此鄭天鴻並沒有聽到紀陽焱說的這聲謝謝。

    手中拿著情書與紙條的鄭天鴻，並沒有發現此時站在一年五班門口看著他的紀陽焱，臉上已經出現跟他一樣的眼神。

    爲了籃球狂熱的眼神。

    第二場比賽，東聯對星揚。

    在比賽開始前，阿彬與蕭崇瑜已經在觀眾席架好錄影器，而蕭崇瑜似乎愛上了攝影，比賽還未開始就拿著單眼相機狂拍，阿彬則是一如往常，在觀眾席上隨意坐著，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手撐著頭，不耐煩的表情似乎在說著比賽怎麼不趕快開始。

    “阿彬哥，你覺得這場比賽東聯會贏幾分？”蕭崇瑜邊拍照邊問。

    阿彬懶懶地迴應：“這要看東聯這場比賽怎麼打，是要壓迫性防守打整場呢，還是打陣地戰，但不管用哪種戰術，這場比賽要贏五十分對東聯來說其實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基本上這場比賽跟上一場一樣，看東聯一路壓著對手打。”

    “事實上就是這樣沒錯，星揚高中的實力跟新南高中差不多。”阿彬又打了一個哈欠，看著裁判拿球走到中場，勉強打起一點精神：“太棒了，比賽就要開始了，快點打完，讓我們快點回家吧。”

    蕭崇瑜回頭看了阿彬一眼，這幾天的時間，阿彬的工作量每天都逼近十二個小時，濃厚的黑眼圈掛在臉上，手邊又擺著喝到一半的咖啡，蕭崇瑜看的出來阿彬真的累壞了。

    “阿彬哥，你要不要先瞇一下，反正有錄影器材，你回去在看影片做紀錄也可以，而且影片還可以快轉重播，很方便。”

    阿彬打了一個哈欠：“你以為我沒想過嗎，但是我就是想要現場親眼看東聯隊打球，不然我就叫你一個人來，我自己在飯店裏麵睡大頭覺就好了。”

    “東聯隊的球賽，錯過任何一場，都會覺得可惜啊。”阿彬右手手肘頂在大腿上，手掌撐著頭：“比賽快要開始了。”

    蕭崇瑜連忙轉頭回去，拿起單眼相機，對焦在準備跳球的維克多身上。

    “嗶”的一聲，裁判將球高高拋起，維克多運用了彈跳力跟手長這兩個優勢，將球準確地撥給胡明濤，胡明濤一拿到球就往前衝，完全不在意回防的星揚高中球員。

    胡明濤收球，踏兩步，準備上籃，星揚高中兩個後衛球員跳起來封阻，不過胡明濤在空中直接把球往後丟，在後麵拖車跟進的包大偉穩穩接住球，輕鬆上籃取分。

    比數2比0，東聯高中跟上一場比賽一樣，比賽一開始不到五秒鐘就率先得分。

    順利取分之後，東聯球員全部回到後場防守，展現出驚人的防守腳步，將星揚的球員逼到險些發生失誤，然後跟新南高中一樣，沒辦法突破東聯防守的情況下只能在三分線外尋求機會。

    而當星揚高中的球員將球投出去的瞬間，包大偉、胡明濤、薛繁勇、陳來群四個人馬上往前場衝，留下維克多一個人搶籃板，星揚的中鋒比維克多矮半顆頭，彈跳力跟手長也是維克多佔優勢，加上維克多又馬上卡好位置，縱使東聯只有留維克多一個人搶籃板，維克多依然完成這項任務，而且一抓到球就馬上往前場甩過去。

    維克多力道沒有控制好，把球傳到界外去，好險薛繁勇反應快，整個人跳出場外把球救回來，而且還傳到陳來群手上，陳來群一接到球就傳給已經站在籃下的包大偉，包大偉籃下擦板輕鬆取分。

    在東聯的防守之下，星揚一直找不到切入的機會，中鋒的體型比維克多小一號，卡位的技巧也沒有很好，因此後衛也不敢塞球給中鋒，控球后衛、得分後衛、小前鋒在三分線外來回傳球，但無謂的外圍導傳只是浪費進攻時間，讓星揚的教練大喊：“進攻時間快到了，出手，不用怕！”

    得分後衛聽著教練的喊話，接到小前鋒的傳球，在三分線外做了一個傳球假動作，然後下球，毫不猶豫的往左切，一個運球之後拔起來跳投。

    行雲流水的帶一步跳投，但是卻投了一個籃外空心。

    維克多眼明手快地跳起來將球抓住，象是棒球一樣把球往前丟，包大偉跟胡明濤就跟箭頭一樣往前飛奔，由胡明濤追到球，並且上籃得手。

    “鄭新偉好狠。”看了東聯隊三波進攻的阿彬，將咖啡一飲而盡，如此說。

    “怎麼這麼說？”蕭崇瑜疑惑地問。

    “東聯現在執行的戰術，第一，會把星揚高中的信心打垮，第二，考驗東聯那兩隻後衛的體能，每次進攻都是衝刺追球，很快就累了，我看鄭新偉可能也沒有將丙級的比賽當比賽，純粹就是給球員磨合跟試驗各種戰術而已。”

    在阿彬說話的當下，維克多又抓到籃板球，把球往前場甩，包大偉、胡明濤、薛繁勇、陳來群衝刺往前場跑，陳來群在左側三分線追到球，直接把球傳給薛繁勇，上籃得手。

    比數，8比0。

    阿彬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拿出公文包裡頭的筆記本，拿著黑筆寫下觀戰心得。

    “東聯高中，以紮實的防守為基底，塑造出極具侵略性的球風。”

    寫完之後又將筆記本放下，想看是不是第二節以後東聯會改變戰術，不過鄭新偉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星揚與自己的子弟兵，一直到比賽結束前都採用相同的戰術，讓星揚高中吃下了大敗仗，更讓整場比賽一直跑快攻的胡明濤、包大偉、薛繁勇、陳來群累的連氣都喘不太過來，尤其包大偉跟胡明濤體能比較弱，比賽結束時臉色甚至發白。

    最後比分，85比10，東聯隊大勝75分。

    “這種比賽，真的是太…”蕭崇瑜一時之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後來竟然說出：“太殘忍了。”

    阿彬不禁撲嗤一笑：“確實是殘忍，但是那也讓我們明顯看出東聯跟星揚這兩所學校，對於籃球投注的心力還有態度的差別。”

    阿彬拿起手機，切換到錄音功能：“好了，把器材收好，準備採訪了。”

    能力值阿彬很快找到星揚高中的總教練：“黃教練，請問方便借我一點時間嗎？”

    星揚高中的總教練回過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阿彬：“你是？”

    阿彬很快遞上準備好的名片：“我是籃球時刻雜誌的編輯，想借用黃教練一點時間做訪問。”

    在阿彬的認知與無數次經驗當中，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之下只要動用籃球時刻的名字，教練點頭答應接受採訪的機率高於百分之九十九，因此阿彬認為今天他可以跟往常一樣順利拿到這次訪問。

    殊不知，今天阿彬卻遇到了機率比百分之一還小的情況，星揚高中的黃教練搖頭拒絕。

    “對不起，我的球員們因為輸球很難過，我必須去安慰他們。”

    阿彬愕然地看向星揚高中板凳區，所有人因為輸球正哭成一團，眼淚完全止不住地往下掉，阿彬覺得很奇怪，雖然輸球的感覺讓人覺得難過，不過低等級的比賽除了丙級聯盟之外，還有其他的諸如清海杯、春級杯等等的賽事可以報名，幾乎每個月都不同的賽事可以參加，在丙級聯盟輸了又有什麼關係，下個月還可以報名別的比賽。

    看著阿彬疑惑的表情，黃教練在臨走前解釋：“因為星揚高中招生成效並不理想的關係，學校的經費短缺，因此學校決定廢除籃球隊，在丙級聯賽打完之後這個命令立即生效。”

    黃教練拍拍阿彬的肩膀，用眼神說了聲抱歉之後，大步走向哭成一團的小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