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作為特例被高高捧在天上。年紀太小，不懂大人之間複雜的爭鬥，興致沖沖接受採訪，真當自己做了什麼救世主。後來又被嘲諷成騙子，瞬間掉進塵埃，成為社會邊緣人物。

    這件事，一度給慕川帶來了十分濃厚的心理陰影。誰都知道他是個愛慕虛榮的小孩，聯合那個Omega科學家一起，辜負了所有Omega的希望。

    有好幾年，慕川都不敢看那些充滿個人英雄主義色彩的電影，漫畫，或是動畫小說，因為會聯想到自己。躺進被窩裏即將入睡的時候，那些過往也會猛然鑽進他的腦海裏，讓他睡意全無。

    他想問，何必把所有人的懦弱，都寄託在一個孩子身上？

    可惜這話，慕川沒資格問，誰叫他不懂事，誰叫他太單純，自己站出來了呢？

    而現在這些傢伙，就算變成喪屍，就算全家死光又怎麼樣。他父母所遭受的侮辱，再也無法挽回了。他也不可能揪出每一個罵過他的，包括網上匿名的那些人，一個一個去爸媽墳前道歉。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

    慕川安安靜靜在床上坐了很久，顧照嵐也在旁邊安安靜靜看了他很久。

    等天都黑透了，慕川這才抬起頭，滿血復活似的，突然抓住顧照嵐的手，盯著他的眼睛，囑咐道：“顧照嵐，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喜歡上我，想和我結婚，到時候記得，一定要是我娶你，你嫁給我，而不是我嫁給你。”

    顧照嵐：？

    “這是男人的尊嚴！”

    顧照嵐：？

    “好的，我知道你也是男人。但你是Alpha，世界已經把Alpha捧到了至高無上的地位，你不需要再爭取尊嚴了。就這樣。”

    慕川果斷掀起被子，將整個人都蒙上。

    後來的一整個晚上，他都沒有再說過話。

    ——

    第二天早上剛睜開眼，慕川就覺得自己像個死人一樣，全身已然麻木，只剩一個健康的腦子在運轉。不，說不定這腦子也不健康了，真正在思考的，只有他的靈魂。

    慕川努力調動手腳。

    大約一分鐘後，他才感覺神經在逐漸恢復，身體的控制力也回來了。就在這時，手臂上卻傳來一陣刺痛。

    慕川抬起胳膊，都不用和左手特意對比就發現了——他胳膊脫臼的地方又腫了。過於蒼白的面板下，好似打翻了顏料瓶，青色紫色橙色全混在一起，淤成一大片。

    他試圖彎起，然而根本彎不了。用左手去試，能明顯摸出這地方是滾燙的。慕川當機立斷抬手試自己的額頭，果然和手臂一樣燙。

    這種四肢發涼，腦袋發暈的感覺，他簡直再熟悉不過了。

    顧照嵐就睡在床下，現在還算早，慕川並不想吵醒他，便小心翼翼探出身子，左手支在地上，將身體橫成了橋樑，仔細盯著被他丟在地板上失寵好久的儲物盒。

    他企圖尋找溫度計。

    當然只有一根家常的電子溫度計。找到之後，慕川伸出受傷的左手去拿。結果因為太痛又太累，明明只是想洩氣地趴一下，整個人卻控制不住向前嘩地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