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黎海遠無言以對
許丁雲發現如今黎小夏的性子有很大的變化,不僅不似曾經那樣性子溫柔,而且整個人也變的有些鋒芒外露。
她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不是好的,卻知道這會兒自己的丈夫大概是要被氣死了。許丁雲當初嫁給黎海遠之前,正是看中了他的實在,覺得這個人是個好人。可直到她真正嫁給他才知道這人竟是個愚孝之人,唯母命是從。
黎王氏無論怎樣欺負他都不會說一句不好的那種性子,如今好好的酒席被女兒衝動之下搞成如今這般模樣,許丁雲擔心丈夫承受不住。
可她知道從自己被黎小夏說服了同意要鬧今天這一出開始,便一定會發生今日這些事情。黎海遠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想要轉變自然是需要吃一回虧才行。
許丁雲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整個田埂上,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黎小夏的表情很堅持,那種令黎海遠生氣的堅持。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到底是哪裏來的脾氣,明明今日便是她做的不對,怎麼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呢。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黎海遠纔想起來問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要做這些,二丫,那不僅是我的娘,那也是你的奶奶。你們也是親人,你這樣做,到底爲了什麼啊?”
黎海遠一輩子的臉,全在今日丟光了。可比起丟臉更讓他難以承受的,卻是傷心。今日所發生的事,只怕是黎海遠此生都不想再回憶了,“二丫你告訴爹爹,到底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嗯?”
看著這個容貌蒼老的男人在自己面前露出這種痛苦的神色,黎小夏也覺得難過。她並非有意想要使他為難,實在是那黎王氏母子太過份。
如果僅僅是偏心些許她自然不會不管,可偏偏那黎王氏居然想要他們傾家蕩產去貼她所謂的面子。
黎小夏揉了揉有些發僵的嘴角,很認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後朗心道,“爹,你問我為什麼這樣做,問的真是太好了。那我告訴你,因為我討厭那個老太婆,真的非常非常的討厭。你把她當親孃,她把不把您當兒子,不把我們當成家人。”
黎小夏指著一旁的黎小春跟許丁雲,“若不是那個院子裡鬧鬼無人居住,我們一家人如今根本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如果不是我做些乾貨拿去賣,爹你真的以為那小小的一塊兒荒地真能養活我們一家人麼?爹爹,你今日把所有的銀子都拿來給她做大壽,可接下來,我們一家人吃什麼?”
黎小夏根本不想說這些破事,因為一說起來她就覺得氣,是真氣。
“你知不知道,娘有風寒的。可她爲了舍些銀子都不肯讓諸葛大夫繼續治,就想讓我們幾個能吃上飽飯。可你呢,你居然還把我們家裏僅有的銀子拿去給那個老太婆。你對得起娘麼,對得起我們麼?”
黎海遠愣住了,這個平素乖巧溫和的女兒突然之間說出這些話來,每一個字都包含著對他深深的指責。
他轉身看了眼許丁雲,果真見她眼中微微有些溼意,顯然是被黎小夏的話所觸動,連自己那個素來穩重的兒子也紅了眼眶。
他有些無措,“他娘,我不知道……我,我真不知道你身體不好。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呀。”
一旁的黎小春見父親終於有了些悔悟之意,也有些感嘆,“爹,這些事情都是一直存在的。只是你從不肯正視而已,再說,告訴你有用嗎,你肯改麼。”
黎海遠愣了一下,“可……可那是我娘啊,難道你們讓我拋棄自己的親孃不成。”
黎小夏真是氣笑了,她想不明白這黎海遠對那黎王氏到底有多深的感情,被欺負成這樣居然還不肯悔悟。她冷冷道,“爹爹,反正我是很討厭那個老太婆的。從小到大,她根本沒把我們當過她的家人。你要是一味這樣愚孝下去,家裏人出了事,你便自己看著辦吧。”
黎小夏甩下這句話,便甩手往家裏的方向繼續走,根本不管他那已然有些蒼白的臉色。
她生氣了,黎小春自然不肯放妹妹一個人在前頭,於是也沉默的追上前去。
夫妻二人在原地站了片刻,終是許丁雲拉住丈夫那有些涼的手。她嘆了口氣,“他爹,女兒說這些話也是爲了我們家裏好,你莫生她的氣,可好。”
黎海遠這會兒尷尬的恨不能打個地縫鑽進去,也幸而他有一個溫柔體貼的妻子,根本不計較自己做的這些事,“不不,我怎麼會生孩子的氣呢,便是你,你可怨我?”
黎海遠看著妻子憔悴的模樣,突然之間有些後怕。這些年許丁雲嫁給他從沒享過一天的福,要是她身體真出點什麼問題,黎海遠肯定會瘋的。
幸而許丁雲從來沒有想過要怪他,“我怎麼會怪你呢,快回家吧,兩個孩子該走遠了。”
兩人看一眼走在前頭的兒女,只好抬腳跟上前去。
黎小夏與黎小春兄妹二人都沒有說完,可他們走的也不算快,所以黎海遠最終跟了上前。
他本來想對自己這個脾氣固執的女兒說點兒什麼,然而他腦子裏現在跟團漿糊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而且黎小夏也似乎還在生他的氣,根本不肯看他一眼。
黎小夏其實也想說點兒什麼,但是她發現黎海遠的目光一直在看自己,一直是一臉的欲言又止,她本來以為黎海遠要說點兒什麼所以一直在等他開口。可是黎小夏等來等去,黎海遠卻什麼都沒有。
她以為父親會向自己道歉來著,哪怕安慰她一下也是極好的。可是黎海遠不肯說這些,明顯就是還沒有吃夠虧。
她一氣,索性也緊緊閉上了嘴巴。
父女二人之間的氣氛如此尷尬,其它兩人自然也都感覺到了。不過今日這件事情說什麼都是錯的,而且他們也都站在黎小夏這一頭,自然兩人也不肯拉偏架。
一家人就這麼安靜而尷尬的回了家,誰也沒有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