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菩提海
剛至靈山境內,朝月便是聽到了一聲由遠及近的海嘯聲,只是這聲音華而不實,頗有一種後勁不足之感。
菩提海就位於靈山腳下,常年受佛光沐浴,早早就衍生出了守護之靈,按理說來,菩提海生亂,作為守護之靈理應早早壓制纔是,可偏生這次,菩提海守護之靈非但未做壓制之事,甚至還推波助瀾,將這海嘯之浪,拔高了不少。
無一神君趕到之時,靈山等人早已就位,佛陀之類自然不必說,只是那地位十分尊崇,僅次於佛祖之尊的菩薩雲浮都是現了身,足以證明靈山對此一事的重視程度。
按理說來,小小一個菩提海,便是如何作亂,堂堂一尊靈山菩薩,怎麼着也能收服得了的,只是在無一神君抵達之時,那雲浮菩薩就只現了金身,端坐在菩提海上空,卻並未見得他有下一步動作。
“裝模作樣。”
無一許久未見到這位菩薩,見他還是那副清高自傲的模樣,實在也是不喜,當即就是不大聲不小聲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頓時,周遭皆靜。
那半空之上的雲浮菩薩卻是恍若未聞,依舊半闔雙眸,不言不語。
只那雲浮菩薩座下大弟子羅迦尊者,施施然到了無一神君跟前。
“無一神君,師父方纔吩咐,若是六界派遣使者前來,當自行散去,此番菩提海之禍,起有因,解有果,旁人無須干涉,還望神君海涵。”
“此事不僅與靈山有關,更是攸關我人界與妖界,尊者此番言語,實在不能讓我們安心。”無一尚未開口,人界使者便是迫不及待搶先說道。
羅迦尊者卻是並不再言語,隻眼眸淡淡的看著無一,身上金光流轉。
半晌,無一開口,“都散了吧。”
雖說還有些人心思難安,只是無一神君都已經是開了尊口,他們也不能不聽從,不過片刻,菩提海岸就只餘下了靈山眾人,還有無一神君。
“本神君就在這兒看著,不出手,不算違了你家師父的規矩吧。”無一臉上笑意盈盈,眼眸卻是帶著一絲深不見底的暗色。
羅迦尊者卻是早已知曉這無一神君的脾性,對他的言語只不過淺淺的點了點頭,回了句,“神君請便。”
朝月初到菩提海岸之時,偌大一個菩提海,就只餘下了兩人,一為無一神君,二呢,自然就是靈山的那尊菩薩,雲浮了。
這無一神君和雲浮菩薩曾經的那點事兒,雖然朝月並無意去打聽,可她德高望重的,六界但凡發生了什麼大事,都有人樂顛顛跑到她跟前去講訴一番,是也,雖然距離那兩人的糊塗事過去了足有萬載,可朝月卻是那僅有的幾人中知曉這兩人的過往的,其中之一。
是也,驀然間瞧見這兩人這般對立相視,朝月便是升起了一種自己此刻不該出現在此地的錯覺。
恍然間搖了搖腦袋,朝月方纔抬起頭,那雲浮菩薩便是踏著金光,來到了朝月跟前,施施然來了一句,“阿彌陀佛,朝月神君還是來了。”
說罷了,朝月就是看到了那雲浮菩薩眼中一閃而過的亮色。
雖說朝月向來不喜歡靈山裏邊的菩薩尊者那般言語,從來也不說個盡然,但卻是似是而非,每每都能把人給繞糊塗過去,所以從來朝月都不喜與他們打交道,只是此番這事偏生就發生在了靈山境內,朝月即便是再百般不願,還是免不得聽上幾句,阿彌陀佛。
此番聽了雲浮的言語,朝月只是回了他一個淺淺的微笑,這靈山人說話,每一句都帶著深意,朝月也實在不願與他們過多攀談。
旋即,無一神君上前了幾步,堪堪停在了雲浮的右手邊,兩人並肩而立,朝月這般一看,還真覺得有幾分意思。
“朝月神君,你把這擔子踢給了我,怕是也沒什麼用,你那寶貝徒弟把這菩提海好一番折騰,他如今本事了得,你若是不親自動手,誰又能奈何得了他。”無一神君嘴唇微抿,一番話語就這般吐露了出來,然而聽在朝月耳裡,卻也著實不甚動聽。
縱然那孩子有千般錯,可終究還是她一手帶大的,朝月終此一生,如此掏心掏肺來對待的,也就兩人而已,這孩子就是其中一個,所以即便到了如今,她還是聽不得旁人說他半點不好。
“勞煩。”朝月輕輕吐出這兩個字,眼睛微微抬了一抬,輕輕看了無一神君一眼,轉眼間化為一道流光,直直入了那菩提海內。
清禾方纔趕到就是瞧見朝月消失的模樣,還來不及提醒她幾句,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
水很清。
這是朝月進入菩提海後最直觀的感受,並不像方纔從外看來那般渾濁,水清澈的,彷彿一眼都可以看到底。
可是沒有。
菩提海作為滋養整個靈山的源泉,其實並不像它外邊看起來的那麼無害。
起初海水是靜得,一點兒波瀾都感覺不到,而當朝月一點一點深入之時,海水開始慢慢有了變化,朝月似乎都生出了一種,自己並非是在水裏的錯覺。
這水慢慢的有了溫度,越往下溫度越高,除此之外還夾雜著絲絲刺痛感,按理說來,像朝月這種神體,是感覺不到一般的疼痛的,而此時此刻,她卻分明有了痛感。
再往下的時候,朝月不得不升起一個護罩將自己包裹起來,終於,在不知道深入多久之後,朝月看到了海底。
不,更確切一點兒來說,她是看到了那筆直的跪在海底的人。
是她所熟識的那個人,卻又彷彿並非是他,朝月慢慢的降下身子來,堪堪停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低垂著自己的腦袋,朝月只看的見他雜亂無章的,暗灰色的頭髮,還有他破爛的不成樣子的衣服。
猛地閉了閉眼睛,朝月冷了冷自己的聲音,啟唇,“隨我出去。”
話畢,朝月明顯的感覺到,那人的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接著就是顫抖,他似乎是冷極了,渾身不停的打著哆嗦。
好半晌,他纔是慢慢的揚起了自己的腦袋,最先映入朝月眼簾的,是他那空洞的雙眼。
朝月只覺得雙手不受自己控制的顫抖了半分,她努力的想要剋制住自己的動作,卻是無法,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的手已經是撫上了他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