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家那兩兄妹死了以後，她的狀態就不太對。

    像是被一股極度黑暗的氣息緊緊包圍，而她正陷入某種陰鬱的情緒裡無法走出來。

    雖然她模樣慵懶笑容譏誚，乍一看過去和平日沒什麼不同，但非夜卻從她的眼中察覺到了一股厭世的情緒。

    非夜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把她拖走了一樣，於是他眼神一冷問：“你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降璃一臉不耐地拍開了他的手，“後悔遇見你救了你？後悔把你從梨花坳帶出來？還是後悔槓上狼城惹來了這些麻煩？”

    但凡她能對非夜狠下一點心腸，她便不會淌進這潭渾水。

    降璃從不是個會為難自己的人，也很少會有什麼糾結猶豫的時候。

    她素來都隨心所欲，喜歡了就搶，不喜歡了就扔，已經決定的事情撞了南牆都要把南牆拆了繼續走，不想做的事情天王老子過來都要繞道。

    外人都覺得她反反覆覆難以捉摸，但她卻覺得自己活的簡單明白。

    她以為她可以一直這麼肆意簡單，可她近日來竟開始發愁，身邊這小崽子的未來要如何安排……

    伸手摸了摸非夜的腦袋，降璃橫了他一眼嘆氣道，“小小年紀哪來那麼重的心思，真後悔了哪兒還能帶著你……”

    她知道非夜在擔心什麼。

    這孩子雖出身泥淖，可畢竟年紀尚小，還沒能被狼城定性，還留有正常孩子該有的情緒。

    他如今願意親近她相信她，自然會擔憂她敵不過狼城，也會害怕她死在冥千珏手裏。

    可正是因為他流露出的擔心，當她用那般血腥狠厲的手段弄死了時家兩兄妹後，她突然想到，非夜跟著她真的好麼？

    他到底不是一頭真的狼崽兒，是個才八歲的小孩子。

    她是個與人做交易的降頭師，也是個正常人眼中的女魔頭。

    權勢，地位，感情，健康……等價交換，簡單直白。

    降璃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做人不合格，雙手皆血腥。

    跟著她，非夜看到的永遠只會是人的劣根性。

    自私貪婪，血腥殘厲，六親不認，不擇手段……

    她會不會給非夜的性格造成啥不可逆轉的影響，養出來一個比她還沒人性的小魔頭？

    雖說非夜生活在弱肉強食的修真世界，武力值就代表了一切，但萬一把他教的三觀不正品行低劣，也不利於他日後的修為進益啊。

    完全忽略了自己這輩子也才十一歲，內心揣著蒼老靈魂的降璃爲了非夜的健康成長操碎了心，連帶著情緒也越加陰鬱無處發泄。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從沒跟誰這般親近，也從沒有像對待非夜一樣對什麼上過心。

    一無所有的時候毫無顧忌，一旦擁有，一旦在意，各種莫名的情緒就會隨之而來。

    降璃一腦門磕在桌子上，心底竟突然打起了退堂鼓，開始考慮等弄死了冥千珏幫非夜把狼城搶回來，等他身邊沒有了危險能獨當一面，她還是溜之大吉快點脫身來的自在。

    她是真的當不了老媽子，也真的不會帶孩子啊！

    “阿璃！”非夜被她自虐的舉動嚇得一怔，伸手就拽著她的肩膀將她的腦袋扶起，“你做什麼！”

    “沒什麼……”降璃悻悻的移開了視線，“我在想今晚的迴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