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這也不是十年前她所熟悉的那個非夜。

    記憶中的非夜雖然也孤冷，但眼神裡卻還帶著幾分清明的光，雖然小小年紀比同齡人早熟，可骨子裏的溫血也並沒有被徹底的磨光。

    不像是現在——

    眼前這孩子的眼底是一片冷寂的黑，一眼望過去就好像墜入了無底的深淵，除了被吞噬的絕望和幽暗之外再無其他。

    他手中握著一柄細長的刀，降璃認得，那是非夜的幽闕，卻也不是她見過的幽闕。

    黝黑的刀身上蒙著一層已經乾涸泛黑的血跡，降璃隔著老遠就能感覺到那刀身上霜冷的煞氣。他就那麼隨意的坐在角落裏，身上的黑色錦袍沾了些塵土，仔細一看，有些顏色發深的地方似乎是沾上了血漬。

    精緻俊美的小臉此時已經有了日後風華絕代的雛形，小小的身子裡也有了君臨天下的王者威壓，以他為原點的幾米開外，不論是比他年長還是面向比他凶煞的，沒有一個敢靠近他，偶然瞥向他的眼神裡也帶著濃郁的忌憚和畏懼。

    而這樣的非夜，卻隔著不近的距離望向了降璃，那黑沉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陰狠的失望？

    失望？

    降璃心底又是一抽，眯了眯眼睛輕勾嘴角，唇邊的弧度是她習慣的譏誚。

    這小崽子是第幾次對她露出這種表情了？

    上一次掐了她的脖子要弄死他，這次又擺出這種死人臉給他看。

    呵，真當她降璃是吃素的？

    思忖間，又一道漠然的聲音傳來，嘈雜的聲音瞬間靜止，只剩下了那道冷漠的宣告：“下一戰的戰利品——偃族之女。”

    關押著降璃的吊籠突然下墜，降璃眼睫一垂，穩住身形坐在原處未動，下一刻，吊籠轟的一聲落到了地上，四面的圍欄也炸開倒下，露出了坐在裡面的降璃。

    在她的長相完全露出的一瞬，四面八方清楚地傳來了重重的抽氣聲，跟著就聽戲謔的笑聲傳來，“獄頭兒，這偃族的女人長得不錯，給那些廢物當戰利品豈不是可惜了？我出十萬兩黃金，你把這女人賣給我！”

    “切，只十萬兩黃金就想得到這種絕色？你們戰家窮的揭不開鍋了麼？”坐在他對面的男子譏諷的嘲笑道：“這裏是修羅鬥場，一切但憑規矩和實力說話，你若是想得到這偃族供奉的戰利品，就下去跟那些廢物鬥上一場。”

    修羅鬥場？

    降璃腦子一白，一個念頭涌了上來，此前僵化的腦子終於恢復了運作，將她一連串詭異的遭遇和看到的那些莫名的場景全都串聯了起來。

    她終於知道，凌羽楓告訴她的因果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說等著她將非夜帶回去。

    她也終於知道，上一刻為何會見到非夜的神魂，而那個渾身都沐浴著陽光的男子又到底做了什麼。

    這裏是修羅鬥場……是隕落在淨世浩劫之前，位於三十三天的鬼域之地的修羅鬥場。

    這裏是非夜的故土，是非夜曾出聲並君臨天下的地方。

    而她所見到的，是那個多年前出生在鬼域，還沒有成為修羅城城主的非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