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月朔像是還怕降璃不放心一樣，拂袖朝面前的水鏡一揮，原本只是水光淋漓的鏡面上頓時出現了一幕幕的影子。

    月殿內，月朔原本就靜靜的坐在正殿的門前，像個琉璃娃娃一樣抬頭看著某一個方向，雖然他眸光清澈，靈動有神，可那一身仿若時光靜止一樣的沉寂，卻使得他看上去沒有半點的生機，更像是個完美無比，眼底映不進去萬物的藝術品。

    一陣微風輕輕掠過，月朔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道影子，那影子慢慢拉成，最終顯露出一道人影，封湛出現在他後方，看了月朔半晌，然後開口道：“月朔。”

    月朔回頭，金黃色的眼睛看著封湛，封湛又道：“我是暗羅讖的掌教封湛，也是以前冥獄王尊的近侍。”

    “我知道你。”月朔面色沉靜的開口。

    “你在等人。”封湛上前了一步，站定在月朔面前，“你已經等了十幾年，從出生開始一直等到現在，你想見到那個人麼？”

    月朔沉靜的眸子裡突然閃過了一絲微光，語氣中也不再如一開始那樣毫無生氣，而是多了些屬於少年的好奇，“太女回來了？”

    “嗯。”封湛並未廢話，直白的道，“九幽降璃回來了，現在就在暗羅讖，你想跟我去見她麼？”

    “好。”月朔沒有半點懷疑，當即站起來到，“暗羅讖在哪裏？”

    封湛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道：“冥界。”

    光影消失，封湛和月朔的身影也湮滅在水鏡裡。

    月朔笑盈盈道：“看，我沒有騙你，封湛進不來月殿的。”

    降璃再一次沉默。

    在看到水鏡中曾經呈現出的月朔的模樣，她幾乎無法將他和眼前這個孩子聯絡在一起。

    細細想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乾淨的氣質，澄澈的眼睛，那呆傻到令人無語的執念和簡單無比的心思。

    可是，當看到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月殿中，數年如一日的等待著心底唯一的念想，連降璃素來冷情的心都因此而窒息。

    單只是遇見她，就讓他如此的開心？就讓他的眼底染上了光彩，讓他多了很多正常的孩子該有的情緒。

    降璃突然了悟，她其實錯估了月朔，她不該在這個孩子的面前自以為是的大放厥詞。

    誰說他呆蠢痴傻來著？

    如此通透的一個孩子，怕是比任何人都活的明白，他只是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接受了月宗為他安排的選擇，並且在這選擇中默默地等待了這麼多年，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降璃說不清楚自己此時是什麼心情，原本想安慰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她不太理解，月朔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卻知道，自己若是再一廂情願的說什麼引導他走向正確的路，那便是對月朔的一種侮辱和褻瀆。

    降璃抬手按了按眉心，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降璃啊降璃……你果真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瞻前顧後畏首畏尾，難怪在暗羅讖的時候，非夜會同她說了那樣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