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放進塑膠袋裏，楊清晨拎起來看了兩眼，憑多年的經驗判斷，他知道，這東西，有可能是子彈的彈頭。

    彈頭殘留在顱骨裡，也就是說，在車輛發生交通事故前，他們應該已經死了。

    他想了想，對馮明彪道：“把屍體運回去吧，藉助相關儀器，我看能不能確認一下屍體的身份。”

    馮明彪有些不解，他雖然戴著口罩，但對現場的情況，依舊讓他的胃裏翻江倒海：“楊法醫，這就是一起交通事故，這屍體都這樣了，你還拉回去幹嘛？”

    “不拉回去，你能知道這屍體是誰嗎？”

    “都燒成這樣了，拉回去能查出來呀？”

    楊清晨傲然一笑，“只要你想知道，你就一定會知道的。”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一點，楊清晨有過深刻的體會。

    法醫的程式走完，交通警過來與他交接：“怎麼樣，楊法醫，得出結論了嗎？”

    楊清晨摘下了口罩，道：“轉刑事案件吧。”

    刑事案件？

    交警有些懵：“這，這不就是典型的交通事故嗎？”

    楊清晨拎起塑膠袋，在他眼前晃了晃：“子彈頭在顱骨內部發現，對方製造車禍現場，只是想掩蓋真相而已，轉過去吧，別讓這些人冤死。”

    燒成這個德性，楊清晨還能在頭骨裡找出子彈來，交警不得不佩服。

    押送的人都死了，大龍的屍體，也到了他應該到的地方。

    A市郊區殯儀館裏。

    停屍間，是死者在過世後的頭兩天裡，暫時停放的地方。他們在這裏接受親人們的緬懷，然後排隊等著火化。每個屍體停放的區域都是一個小小的單間，屋裏日日夜夜的點著電子香燭，上面放著一個可以看得見本尊的玻璃罩，四周都是思念的親人送過來的花圈和香燭。深沉的哀樂悠悠的在空間裡迴盪，讓人聽著有點毛骨悚然。

    一個神秘的黑衣人，帶著兩個跟班，悄然的走進了殯儀館。

    黑衣人個子很高，穿著價值不菲的西裝，顯得派頭十足，走起路來一搖三晃，一般有這種氣質的人，都是長年說上句而形成的典型職業性格，他戴著寬寬的黑色墨境，遮擋住半邊臉，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徑直來到最裏邊的那個單間，這裏也停放著一具屍體，只是，這屍體卻並不像別的屍體那樣穿著裡三層外三層的壽衣，只是身體上蓋著一張白色的床單，臉上也沒有化妝，應該是剛剛送進來的。

    他們走進屋子，那個跟班的人就悄然關上了門。

    黑衣人做了個手勢，兩個跟班就一齊上手把玻璃罩開啟，開始在屍體身上摸索起來。

    他們摸得很仔細，沒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連耳朵裡，腳趾縫都看了，實在是沒有，兩個人又從包裡掏出儀器，貼著屍體的頭部，胃部，腸道一路探測了下去，空間裡一片寂靜無聲，只有機器發出嘀嘀的輕鳴，卻沒有半點反應。

    “老闆，沒有。”跟班低聲道。

    黑衣人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知道，這次他們下手，已經晚了。

    “會不會在那幾個國際刑警身上？”

    “應該不會，”其中一個跟班道：“屍體是我幫忙搬上去的，我當時全程都跟在屍體身邊，這兩個國際刑警壓根兒就沒碰過屍體，他們應該不知道東西的事。”

    國際刑警沒拿，屍體是從楊清晨的化驗屍拿出來的，可是如果是楊清晨在進行法醫檢測的時候，發現了證物，他應該是會送到物證部的。物證部也說沒有，那東西會在哪一個環節丟了呢？

    一個跟班又道：“老闆，大龍會不會耍咱們，他畢竟是個社團的人，什麼事他幹不出來？”

    黑衣人搖頭，“他沒那麼大膽子。”

    自己手裏握有對大龍非常重要的東西，他不敢造次，這一點，黑衣人還是有自信的。

    轉過身去，黑衣人把整個環節又想了一遍：“屍體還有誰經手過？”

    “這個，應該是刑偵隊的人最先接觸屍體的，在楊清晨趕到現場之前，刑偵隊長宋小兵曾經帶人觀察過屍體。”

    宋小兵？

    宋小兵這個人他知道，很有個性的一個刑警，只是，若是敢私自扣下證物？他膽子倒不小。

    正在這時，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本來見這個屋子關著門，工作人員以為屋子裏沒人呢，這冷不丁的推門進來，卻見屋子裏站著三個跟黑羅煞一般黑衣人，把他嚇得差點兒奪門而逃。

    “你們，你們是幹什麼的？”工作人員頭皮發麻，握緊了拳頭，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那跟班連忙道：“哦，我們是來給死者換衣服的。”

    換衣服？換衣服還關著門，裝神弄鬼的？不怕被死人給嚇著嗎？

    “那快點換呀，你們這開著玻璃罩，冷氣一會兒就飛沒了，這八月的天，一會兒屍體就臭了。”

    “知道了，知道了，”跟班陪著笑：“謝謝了啊。”

    工作人員說完了話，卻並不離開，只是站在門口靜靜的等著，這讓黑衣人覺得很惱火，那跟班看出氣氛不對，便勸道：“師傅，您先忙著，回頭我們換完了，有事再找您不行嗎？”

    “你當我樂意在這裏呆呀？”工作人員一臉的不樂意，“我得在這兒盯著你們，我們這兒冷氣都是按小時收費的，你們回頭換衣服換的時間久，我們冷氣得用掉多少？”

    我考，這點錢還算計？

    “換呀。”工作人員催著他們。

    跟班的知道瞞不過去，回手把玻璃罩給蓋上了。

    “我們沒帶衣服，我們這就回去取。”

    “你們不是來換衣服的嗎？你們……”

    不等工作人員說完，三個人已經轉身消失在走廊裏，殯儀館的走廊裏陰風陣陣，工作人員剛想追出去，但想了想，他又把聲音嚥了回去。

    回頭看了一眼連身上蓋的床單都被人趴掉的死屍，工作人員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啟蓋子，把床單給他蓋好。

    來到殯儀館的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每個人，都應該讓他們在化為灰燼前，得到應用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