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一直在想，智腦為什麼會允許這樣一座城市出現在地表上，而且還是人類時隔千年之後，第一次重返地面建設起來的城市。

    畢竟以智腦的智慧，早就應該明白在整個人類重返地面的偉大復興計劃中，秩序與團結才應該是整個人類社會的主題。

    所以像萬劍宗這樣無序而又混亂的城市，不應該出現在地表上，至少不應該成為人類重返地面的橋頭堡。

    雖然，她喜歡這裏。

    但來到這座城市三十年後，蘇月明白了原因。

    過去千年人類一直認為智腦是沒有感情，不懂人心的人類造物，只知道枯燥理智的計算，永遠不明白在人類社會中，有些東西永遠無法被資料化，永遠無法被計算。

    但現在蘇月知道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神，或者有一個傳說中可以洞徹一切真實與虛妄，看穿人間鬼蜮的存在，那麼應該就是智腦了。

    這個在過去長達千年時光的漫長流浪歲月中始終指引著人類，帶領著人類跨越茫茫星海的智腦，或許早已經在這段漫長的流浪歲月中得到了進化。

    所以許多東西，那些潛藏在人類內心深處，被壓抑了千年，但卻彷彿本能般存在的獸性或者慾望，其實早就被智腦所看穿了。

    人類總是這樣，滄海縱橫方顯英雄本色，危難之際才見萬衆一心，至於其他的時候，那些平凡中的閃光，那些渺小中的偉大，從來不曾被歌頌，自然也從來不被人所看重。

    很多時候，人類就是這樣，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同富貴。

    所以危難的時候，慾望的本能可以被壓抑住，但當曙光降臨，慾望就不可避免的開始升騰，人心開始被腐化。

    智腦固然可以如同管理地下城一樣，管理著地表上隨著時間蔓延而漸漸升起的城市，但那樣的話，就好像是壓抑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到了最後，迎來的或許將是極致的宣洩。

    與其那樣，智腦還不如放開人類慾望的洪流，將所有在慾望驅使下的陰暗面都釋放在這座城市，讓所有迫不及待踏出地面的人類，經歷人心所帶來的洗禮。

    人類文明被壓抑得太久，堵不如疏。

    與其讓慾望的罪惡之法在整個地表處處盛開，倒不如將一切都侷限在這座城市裏。

    蘇月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確的，但最近她的確開始思考這些，彷彿將自己整個人從人間抽離，可以脫離紅塵，冷靜理智的去思考所有的一切。

    她知道，這是她即將突破化神的徵兆。

    在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三個十年之後，在她提著那柄拜月神劍，在陰謀，殺戮與背叛之中終於成為名聲響徹整個萬劍宗的拜月教主之後，她終於將要觸碰到整個人類文明目前說窺視到的修行最高點。

    所以，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呢？

    蘇月很好奇，於是她站在拜月教的聖地，其實也說不上是聖地，只是她習慣眺望夜空的那座斷崖上。

    斷崖很高，散發著鋼鐵的光澤，原本就是行星發動機殘骸的一部分，被她一劍削平之後，成爲了拜月教的聖地。

    此刻她就站在這裏，衣袂飄飄，乘風欲仙一般，望著斷崖下的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