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又怎麼可能騙得了她，他又怎麼捨得在離開五百年後的第一次重逢時候還要騙她。

    真是拙劣的演技，可笑的謊言，還有多麼冷漠的一個人。

    她看著他，酒一杯接一杯，她不說話，只是陪著他喝，等到月已未央，酒已空壇，她才道：“你還沒有聽我給你講的故事呢。”

    林墨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搖了搖酒罈子，空了，便是連用喝酒來掩飾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就只能抬著頭，看著月光，看著樹上的小青，然後聽她說起他們的故事。

    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自己的說法，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大體會覺得有些失真，說好聽的會開心，說難聽的自然會生氣。

    但更多的時候，林墨並不喜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關於自己的事情。

    就像現在，他聽她說著過去，關於他和她曾經的故事，他忍了又忍，幾次想要打斷反駁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只能就這麼聽她說著一個關於他和她，但卻與他所記得的那一切似是而非的故事。

    她的故事像極了那些老掉牙的愛情。

    落魄書生與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相識於微末，青梅竹馬，彼此扶持著走過籍籍無名的歲月，然後自然就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故事，飛黃騰達的書生身邊開始有著各種各樣的女人圍繞。

    “所以接下來會編成怎樣？”

    林墨在想，有些覺得好笑，她果然還是當初的鬼靈精怪，他裝著不認識她，本以為她會事無鉅細的說著那些他們真正有過的相處細節，來一波回憶殺，讓他回憶涌上心頭，心生愧疚憐惜。

    但誰想到她卻是不按照套路出牌。

    他的身份倒是沒有什麼改變，但是她，卻是忽然就變成了與他青梅竹馬的千金小姐，嗯，家道中落那種，驟逢家變，孤苦伶仃，不知所措中遇到的少年，就成了支撐著她走過這許多年的依靠。

    這段故事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好在所有的細節都是正確的，最多隻是她的身份變了而已。

    所以接下來呢？她又會跟他說一個什麼故事呢？

    林墨原本以為她會說一些，他是如何拋棄她，無情無義，冷酷絕情的故事，然而並沒有。

    故事的後半截，當真是腦洞大開，讓林墨有些晃神。

    因為在她後面的故事裏，她忽然之間就變成了仙女下凡，神仙在世，在所難免，一路高歌猛進，就像三流的女主小說裡，她舉世無敵，打敗了所有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將他留在了身邊。

    然後就像很多很多年前，聽過的那些天上仙女與地上凡人的愛情故事一樣，她陪著他變老，卻無法將他留在身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輪迴，轉世。

    然後換了人間，他葬在那裏，她也就等在那裏，一去就是五百年。

    她的故事說完了，林墨原本以為自己會覺得想笑，會忍不住想要打斷她，反駁她，指出她那些故事裏矛盾的地方。

    但當他看見她的眼睛，看見她目光中的黯然，他就忽然明白了，這的確是她和他的故事，或者說是她念念不忘，無法割捨，恨自己無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