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你若騙我……”

    林墨從深沉的夢中醒來，剛剛長出些許絨毛的嘴唇微微抿起，他揉了揉太陽穴，緩解了一下每次醒來習慣的頭疼。

    夜色還深，有月光的晚上，除了城主府所在的那片區域還保留著煤油燈的昏黃光輝外，整個安樂城看起來跟鄉下地方沒有什麼區別。

    他看了會兒窗外的夜空，等到翻涌的情緒還有那些從深沉夢境中泛起的記憶洪流重新平靜下來，他纔回過神來，看了眼用布簾隔起來的另外一邊。

    布簾隔著的另一邊是他妹妹林遲青的床，這個剛剛過完自己十歲生日的黃毛丫頭此刻睡得正香。

    動作放輕，他拿起放在床頭的劍，如同狸貓一般落地無聲的開門離開了臥室，在狹小的客廳裡可以聽到對面房間父親林威的呼嚕聲還有母親林陳氏偶爾的囈語。

    他就在原地靜靜站立了片刻，在這夜深人靜的晚上，聽著這些代表真實的人間煙火，彷彿這樣的真實可以徹底讓他從夢境的虛幻中抽離出來。

    “真是有意思啊。”

    他低喃著，如同每一次午夜夢迴後醒來一樣。

    現實與夢境的交錯，宛如真實與虛幻的重疊。

    常常會讓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只是眼前這個剛剛十六歲還在巡捕學校受訓的單純少年，是生活在這個有著小自己六歲的妹妹、在巡捕房工作喜歡喝酒的父親還有靠幫別人漿洗衣服補貼家用的母親的平凡一家四口中的一員。

    而不是那個在夢中於人間全無敵後，進入幽冥地府求長生不得，最後只能無奈選擇兵解轉世，以求來世的林墨。

    至少這現實太真實，夢境太虛幻。

    那夢裏沒有煤油燈，沒有蒸汽機，沒有火槍，沒有報紙，沒有鋼鐵的巨輪，更沒有這人間的喜怒哀樂。

    但是每當他握起手中劍，他就知道這現實是真的，那夢境也是真的，他曾經真的是一個殺手，一個修行到先天盡頭，橫推人間無敵手的劍客。

    夢中的劍法是真的，夢中的記憶也是真的。

    他跨越了輪迴，就如當初所希望的一樣，成功的輪迴轉世，而且保留了屬於自己的記憶。

    但問題是，蘇牧羊。

    林墨目光微冷，結束了凌晨的修行，提著劍走進公共衛生間，就著冰涼的自來水衝了個澡，讓自己的理智變得冷靜。

    這一場輪迴轉世，一切都很完美，他成功的跨越了時間的束縛，越過了時代的侷限，轉世重生，帶著所有的記憶獲得了新生。

    但唯一的問題是，蘇牧羊，屬於蘇牧羊的記憶，也在他這裏留存。

    蘇牧羊終究在當初的輪迴中隱瞞了東西，或者說動了手腳。

    林墨不清楚真正的輪迴丹是否會造成這樣的效果，但現在事實已經如此，他在保留自我的同時，也獲取到了屬於蘇牧羊的一生。

    從好處上來說，得到關於蘇牧羊的記憶是意外的收穫，讓他獲得了許多關於仙佛修行的秘辛，然而壞處就是每一次午夜夢迴後，在與蘇牧羊的記憶交織中，就彷彿在他心中一次次烙印下蘇牧羊的名字。

    這種感覺，林墨不喜歡，非常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