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望著這幾個蹦蹦跳跳的人朝我跳過來，說不害怕那是假的。眼前的這一幕讓我毛骨悚然，可是現在要溜走亦是不現實的，溜走了那得顏面全無了。

    寒風中，我全身都在發抖，一半是源於冷，一半是源於恐懼，可是我還是硬著頭皮，死撐著繼續站在翼南的邊上。

    翼南察覺到了我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他笑了笑，那表情似乎在說：“我看你逞能，大半夜不睡覺非要溜出來，現在好了吧，我們的西蘭原來也知道害怕啊。”

    笑是笑，他還是伸出右手，輕輕地摟住了我單薄的身子。望著他半嘲諷式的笑容，我想我現在應該掙脫他的懷抱纔對。

    可是，想歸想，要真的實施卻還是不現實的。他的懷抱此刻溫暖無比，讓我免冷免懼，傻子纔會掙脫了。

    有了翼南的庇護，我的身體回暖，膽子也大了起來，眼睛直溜溜地盯著跳過來的幾個殭屍，就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幾個殭屍越來越近了，他們都戴著高筒氈帽，額頭上還貼著黃色的辰州符，我還是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可是他們的身上和法師一樣，都有著濃濃的中藥味。

    原來，湘西深山的瘴氣很重，法師和徒弟沿路喝的水裏麵都是加了中藥的，那是苗疆預防瘧疾和傷寒的草藥。

    漫漫趕屍路，幾個屍體更是需要草藥，那是在大山深處採回來再提煉出來的防腐的苗藥。

    趕屍前，法師和徒弟還會對屍體做去水處理，再用草藥燻蒸，再用硃砂把死者的耳、鼻、口都塞住，沿途還會不斷噴灑防腐爛的草藥，屍體纔會栩栩如生，容貌宛如生前一樣。

    “弟兄們，為國捐軀實屬悲壯，今土司親自接你們回家。亡靈勿須彷徨，不用在外流離失所，故土纔是你們永恆的家園。”

    法師搖著攝魂鈴，唸叨著咒語，幾個殭屍從我邊上蹦蹦跳跳跳進了房子的側廳。

    “生人勿進，亡靈入殮。”

    我睜大眼睛也沒看清楚他們的模樣，更沒看出任何破綻出來。他們進了側廳入殮，入殮的過程外人是不能看的。

    據說，生人靠近，會出現驚屍和詐屍。親人再悲傷，也得壓抑住自己的感情，等著入殮完畢。

    “入殮完畢，親人告別。”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側廳傳來了法師的話。已經入殮完畢，可以讓親人進去告別了。

    在蠻荒之地等待了幾天的親人一個個都走了進去，翼南也牽著我走進了側廳。

    我好奇地掃了幾眼，棺材中的人穿戴整齊，鬚眉畢現，就像剛睡著一樣，只是耳鼻口等處似乎被點了硃砂。

    後來，我才知道，趕回來的屍體因為在外流落太久，在入殮前，法師都會用硃砂點其耳鼻口諸處，還會點其腦門心，背膛心，手板心，腳板心等七竅，意味著封其七魂三魄，這樣他們纔會順順利利地轉世投胎。

    望著熟悉的卻沒有一絲聲響的面孔，進來的親人們再也壓抑不住自己，一個個扶著棺材嚎啕大哭起來。